再過五六天就是大年了。

　　對於，三房和柳大綱老兩口子心安理得享用自己家的吃喝用具這事，柳玉是心理極度不平衡的。

　　她氣得再王昌平家的堂屋裡走來走去，邊走還邊嘀嘀咕咕的罵人：「好傢夥，吃我的用我的！

　　還學小鬼子玩三光政策，把我的聚寶盆都順走了！

　　這分明就是毀我啊」

　　罵歸罵，柳玉倒不是很擔心聚寶盆的秘密洩露出去。

　　畢竟，聚寶盆從外觀上看去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大臉盆。

　　若不是柳玉心細眼尖，這聚寶盆再厲害，在大房也隻就是個端水洗臉的老物件。

　　估計柳大綱老兩口再加上三房這會子肯定窩在家裡大肆揮霍從大房搬回來的吃喝用具，就一個臉盆，他們未必會放在心上。

　　「姐，大隊部讓我傳話，叫你過去幫著大隊長給各家各戶打糧了」

　　柳葉走進屋裡，手上還溜著一串金燦燦的小柿子。

　　他的衣服寬寬鬆鬆的罩在身上，明顯是大了一號的樣子——大房姐弟倆如今幾乎連落腳地都沒有，這柳葉穿的都還全是王昌平的衣裳。

　　柳玉應了一聲，把衣服豁著的扣子全部扣了起來，她對柳葉囑咐了一下家務，隨後，她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心說這是馬上要下雪了，這使她想起王昌平了。

　　王昌平不在家。

　　為著柳大綱這個老東西，他們姐弟倆是連個落腳地都沒有了。

　　距離大年又隻有這麼幾天，今年顯然是要在王昌平家裡過了。

　　然而王昌平作為一個獨身漢，在寶河村野人似的獨自活了三年，早已沒了年節的意識，導緻王家是半點過年的氣息也無。

　　柳玉姐弟倆既然在此過年，他良心不安，覺得大年節不能這樣簡陋的胡過，需要置辦上年貨，於是從昨天起便出門去了縣城。

　　「鍋裡有飯，壺裡有水，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我走了」

　　柳玉給脖頸繫上一條圍巾，說完便出了門。

　　各家各戶打糧是一年之中重要的大事。

　　大隊長早早的就在大隊部做了準備。

　　他老人家裹了一身灰棉襖，他腦袋上金黃的大草帽換成了一頂毛茸茸的雷鋒帽，不過數九寒天氣，大隊長呼出來的熱氣成了白色。

　　「來了啊」

　　大隊長瞥一眼柳玉，同時拿起一封證明，他當著柳玉的面把黑字白紙疊了疊，塞到一個信封裡，道：「有個事要交給你去做」

　　「啥事啊，大隊長您交代就是了」

　　柳玉笑微微的，在大隊長面前，她幾乎算得上人畜無害。

　　大隊長看她一眼：「你知道咱們全村有多少戶人嗎？」

　　柳玉搖搖頭，她穿過來雖然有一年多，可寶河村有多少人口，她是沒有細計過的。

　　大隊長嘆了一口氣：「咱們村兩百多戶人，不多也不少。

　　秋收交上來的糧食，是要按照各家各戶的工分打下去的……」

　　他沒再說話了，眼睛裡不自覺地流露出一股憂愁。

　　柳玉看到這看大隊長這個樣子，心裡咯噔一聲，明白這是遇上事兒了。

　　具體是什麼難事，大隊長並不肯當面直說，四下看了看，他將柳玉拉到一個小房間裡，頗有些神秘的意思。

　　柳玉心知他有事，試試探探問道：「大隊長究竟是有啥事，還不能青天白日的說？這孤男寡女的影響不太好」

　　可惜說的不太對勁，惹得大隊長白了柳玉一眼：「你個小姑娘，嘴裡怎麼就沒好話呢」

　　隨即，大隊長嘆了一聲，甩出了個睛天霹靂：「咱們糧倉裡的糧不夠」

　　柳玉聽得打了一個哆嗦。

　　什麼，糧倉裡的糧不夠？怪不得大隊長要神神秘秘的把她拉到這裡才說了，這種事要傳出去，就是動搖軍心，大傢夥一聽糧食不夠打，村裡還不得炸了鍋。

　　「那怎麼辦呢？」

　　柳玉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糧食不夠這種事情可不歸她管。

　　而大隊長哭喪著一張四四方方的闆磚臉，頗有點怨氣衝天的意思：「怎麼辦？我問誰怎麼辦呢」

　　今年雖說是個大豐收的年景，村裡的糧倉都堆得滿滿的。

　　可是，糧食是按照工分來打的，一個工分就要換一斤粗糧。

　　經大隊部的幾個會計一算，糧倉裡的糧食還是少了近千斤，到時候肯定不夠村民打糧。

　　雖然往年也有村民把工分換成了錢，但大部分寶河村人眼中，錢是死的，糧食是活的。

　　都是窮慣了的人，遇上災年，糧食可比票子來的實在。

　　村民多是把工分全部都換成糧食，隻有一小撮人跟缺心眼似的，會將工分全部換成錢。

　　他繞著屋子走了一圈，是個很煩惱的模樣。

　　柳玉縮著脖子沒說話，也沒辦法接話。

　　大隊長走來走去，最後把目光投向了柳玉：「現在隻有一個法子，向別的生產大隊借糧去」

　　柳玉點點頭：「是個好主意」

　　大隊長眼睛盯著柳玉：「咱們的去隔壁青山村借糧！

　　我跟他們的大隊長關係不差！

　　把糧食借過來，咱們的空缺也就能夠補上了。

　　等來年秋收了，再還回去，這一來一回，也就了結」

　　柳玉繼續點頭，並適時的拍馬屁：「大隊長英明」

　　大隊長的眼睛開始冒光：「我也覺得這法子可行！

　　但是，這馬上就要打糧了，大隊部離不得我！

　　去借糧的人選嘛……就是你了」

　　柳玉立刻就坐不住了，她啊了一聲：「大隊長，為啥是我？」

　　她不想管閑事，並且是很不想管閑事。

　　此時的大隊長臉上的那股幽怨之色已經全部散掉，他桀桀怪笑了兩聲，上前摟住了柳玉的肩膀，滿臉寫著討好：「這個啊！

　　你看，你爸是我的好幫手，去了衛生院還把你這麼個懂事沉穩的孩子推給我。

　　上次的分肉我可聽說了，做的真是特別的好，這不找你，我還能找誰？」

　　大隊長像個蒼蠅似的搓了搓手：「再說了，我要是親自去借糧，消息就瞞不住啦！

　　村裡人還不得炸鍋！

　　我跟你講，我誰都信不過，就信得過你」

　　柳玉嘴角翹了起來，是標標準準的皮笑肉不笑：「您還真是看得起我」

　　「咱們得為大局著想。

　　證明我已經開出來了，要是他們不借，咱們就用錢買。

　　待會我找幾個人給你套車，無論如何，要在大年三十之前弄回一千斤糧食」

　　大隊長不是沒有聽出話中有話，可如今的形勢已經是刀架在脖子上了，柳玉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