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二十七，離大年三十隻有三天。

　　沒錯，大隊長這個挨千刀的，幾乎是比柳大綱那個老東西還要可惡，最多隻給柳玉了三天時間。

　　柳玉不想管閑事，可大隊長偏偏要把閑事塞給她。

　　於是乎，柳玉喪著一張小臉，坐在了馬車上。

　　邊上大隊長還在安排人手，車輛。

　　寶河村生產大隊說窮不窮，說不富也不富。

　　整個村子共有三匹馬，一匹脾氣不好的花斑大公馬，正當壯年。

　　一匹紅棕色的小母馬，還未成年。

　　一匹髒的毛髮都打結了的黑色老馬，沒幾年活頭。

　　青山鎮雖和寶河村隔得不遠，可終究隔著幾座大山一兩條河，馬車也總比牛車驢車走的要快。

　　為了節省時間，大隊長一聲令下，把這三匹馬通通套上了闆車。

　　拉車的牲口有了，運糧的人手則是幾個熟面孔。

　　王昌平不在，許槐就頂了上來。

　　大隊長不能將村裡糧食不夠的事情暴露出去，許槐雖然是城裡下鄉的知青但一向很聽大隊長的話，於是便被選上了。

　　之前幫著柳玉殺豬分肉的趙屠夫也在，充做保鏢和勞力，大隊長還派了村的一個女會計跟隨。

　　這女會計姓梁，就比柳玉大上一歲，好像叫什麼飲水還是思甜，她柔柔弱弱的，人也白凈秀氣，紮了兩個小辮，人如其名，的確很甜。

　　村裡人都相互認識，算起來原主還和她沾親帶故。

　　連上柳玉一共四個人，男男女女，有文的有武的，看起來是合理妥貼，大隊長自覺安排的很合適。

　　「怎麼樣，人我給你找了。

　　馬車我也給你套了，這下沒有牢騷了吧」

　　大隊長拎著一根小皮鞭，躍躍欲試的要爬上車。

　　「大隊長，多謝您看得起我」

　　柳玉坐在車上，臉上雖然掛著笑，但皮笑肉不笑的並沒有很開心。

　　大隊長嘖了一聲，一指在裝麻袋的許槐：「你看看我給你安排的人手，城裡的知青，村裡的屠夫，隊裡的會計，個個又老實又可靠，準保是些好幫手」

　　柳玉撇撇嘴角，沒說話。

　　大隊長也知道借糧一事足夠為難人的，他嘆出一口氣，語重心長起來：「要不是火燒眉毛了，我也不至於來為難你。

　　柳玉，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務必要在二十九那天帶回一千斤糧食來」

　　「放心吧，大隊長」

　　柳玉點點頭，明白大隊長是無可奈何了。

　　大隊長吩咐人，給柳玉一行裝上些乾糧，四人便趕著馬車出發了。

　　許槐和趙屠夫各自趕了一輛馬車，女會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更不會趕馬車，於是和柳玉坐在了一輛闆車上。

　　柳玉裹著大棉襖，揚著小皮鞭，趕起車來有模有樣，馬兒也算跑得盡心儘力，美中不足的是路太爛，車上的人也跟著顛來顛去的。

　　她回頭看一眼，發現女會計雖然坐在闆車上，但屁股隨著道路起伏，看來是顛的很難受。

　　這年頭，各村各寨都不富裕，誰也沒有多餘的閑錢去修路，導緻連通各村的道路都是些崎嶇的土路。

　　還好寶河村窮歸窮，總算沒有卡在大山溝裡，否則，這路更要難走。

　　「你還好吧？」

　　柳玉扯著嗓子問候了一聲，同時把脖子上的圍巾往臉上拉了拉，遮住嘴巴和鼻子，像個江洋大盜似的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

　　「沒事，你不要管我，接著趕車吧，看這天馬上就要下雪了」

　　這一張口冷風就往嘴裡回灌，女會計也隻有學著柳玉一樣扯著嗓子回應。

　　柳玉點點頭，不說話了，輕輕用皮鞭抽著馬背，好讓馬跑得更快。

　　後面的兩輛闆車見狀，也跟著揚鞭子，緊緊的跟上。

　　七十年代地廣人稀，零零碎碎的小村子都併到了大村子裡好組成像模像樣的生產大隊。

　　這青山村雖說是在寶河村隔壁，可隔得也著實不近。

　　就這般人馬不歇的跑了半天，終於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青山村。

　　柳玉在村口停了馬車，把車上的女會計叫了下來：「梁會計，你以前跟著大隊長來過青山村，應該認識去大隊部的路，你下來指路吧」

　　梁會計點點頭：「好，那我在前面帶路」

　　柳玉遞給她一盞汽油燈，好讓她帶路，並讓許槐趙屠夫通通下了馬，幾個人牽著馬向大隊部而去。

　　青山村回寶河村來往並不算很多，不存在逢年過節還走動送禮的。

　　柳玉帶著會計這麼晚了，還到青山村來，那必然是有事而來。

　　於是出來接待柳玉四人的，就成了青山村的生產大隊長。

　　大隊長姓馬，人高馬大的一個漢子，臉長得方方正正，居然和大隊長有神似之處。

　　「這天都摸黑了！

　　想必你們幾個都還沒吃飯呢，走上我家去！

　　有啥事邊吃邊說」

　　他一聽寶河村來的幾位乃是摸黑，癟著肚趕著過來的，當即就吩咐了自家婆娘燒飯煮菜，打算在自家招待寶河村的鄰居們。

　　背著借糧食這麼一大件事，柳玉原本是想說幾句客套話謝絕了的，可是一聽有新鮮的熱飯熱菜吃，她當即就對大隊長給的冷硬幹糧毫無興趣了，於是領著許槐三人欣然前往了馬隊長的家中。

　　「天這麼冷，你們從寶河村過來一趟也是不容易，快坐快坐」

　　馬隊長招呼著人坐下，並讓大女兒給來客們倒上了熱茶熱水。

　　柳玉端著裝熱水的大碗，先是咕嘟咕嘟一通狂飲解了渴。

　　然後便打量起馬隊長家中擺設來。

　　怪不得大隊長會讓柳玉來青山村借糧了。

　　這青山村看著是要比寶河村富裕一些，就拿兩個隊長家來說，村裡的大隊長就是幾間土磚砌的小房，陰天下雨還帶漏水的。

　　而人家的大隊長房不止用紅磚砌成，還糊了白石灰牆，是又體面又舒適！

　　眾人喝了一通熱水，臉色也都緩和過來。

　　這時候馬隊長的婆娘也把飯菜做好了，眾人眼前又是一亮。

　　端上來的飯是熱騰騰的大白米飯，還有雞蛋和了白面烙出來的豬油大餅——馬隊長的老婆聽說許槐是城裡的知青，卻不知道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所以特地準備了兩種主食。

　　而菜就更豐盛了，足足端上了兩菜一湯。

　　寬油幹炸出來的小白魚兒，一條寸把兒長，乾乾脆脆的裝在竹碟子裡，燉好的豬肉粉條上浮了厚厚的一層油。

　　現殺的公雞翹著兩隻腳用大湯盆裝著，雞湯是又清又亮，還撒了綠蔥花，看著好喝極了。

　　許槐沒出息，他坐在桌邊，兩眼放光，哈喇子已經流了三尺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