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去找了大隊長。

　　大隊長端著個茶缸子，正在和會計一塊看賬本，兩個人還嘀嘀咕咕的商量事——年底分糧整個大隊部本就不得閑，又少了柳建家這個得力幫手，大隊長更是忙得團團轉。

　　若換作別人來找大隊長，必然少不了一頓臭罵。

　　而柳玉來找大隊長，大隊長因為內心有愧於柳建家，對柳玉是存有一點討好的心思，茶缸子一放，他立刻抽出空來和柳玉說話：「柳同志，你來大隊部有啥事嗎？快和我說」

　　大隊長燦爛的笑模笑樣，讓柳玉有些不自在。

　　她不好直說自己是來替她爸幹活的，於是旁敲側擊的打聽了一下。

　　「那個，大隊長，我爸不是上了衛生院嘛，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一住估計得好幾個月。

　　之前您派給他的事，有人接手了嗎？」

　　不提還好，一提大隊長就忍不住嘆氣。

　　年底分肉打糧，對於寶河村來說是一年中的最大事件，關乎各家各戶的口糧，真一點都馬虎不得。

　　往年大隊長和柳建家兩兄弟通力合作，也算辦得圓滿，處理的妥當，可今年好幫手柳建家受傷進了衛院，大隊長單溜一個，實在有點力不從心。

　　「唉，可別提了。

　　我一個人壓根顧不過來，這不正和會計商量著，從哪挖個人來替補。

　　可這人也不是隨便一個就能行，關乎全村人的口糧，得找個老實可靠，還要有能耐的才行」

　　大隊長兩手一攤，這樣的人有是有，可確實不好找。

　　柳玉想了想，道：「大隊長考慮的不錯。

　　嗯，英明啊」

　　大隊長受了柳玉的馬屁，多少有點得意，等得意過頭了，大隊長才把腦袋一扭，看向柳玉：「話說你來要找我到底什麼事？」

　　對方肯定不是為了青天白日的來拍馬屁的。

　　柳玉微微一笑：「大隊長，你看我怎麼樣？」

　　大隊長一腦袋的霧水，不明白她的意思，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他反問柳玉：「什麼怎麼樣？」

　　柳玉正了正神色，繼續道：「就是那個替補的人選，大隊長，你看我怎麼樣？」

　　大隊長一聽，差點把水噴出來，不過對方是好友兼得力助手的閨女，他不好把話說重了，抹抹嘴角，尷尬一笑：「啊…這……」

　　顯然，柳玉不在他的候補名單裡面。

　　而柳玉囁了牙花，也是覺得苦惱：「其實啊，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爸去衛生院之前說，讓我替他的差事。

　　大隊長你要覺得為難，那這話就當我沒說過」

　　大隊長端著茶缸子，上上下下的將柳玉打量了一遍。

　　柳玉如今換了個樣，是個徹底痛改前非的模樣。

　　前頭幾樁事辦的也確實不錯，王昌平打狼，她還佔一號大功。

　　人也沉沉穩穩的，是個可靠的模樣。

　　說心裡話，大隊長覺得柳玉挺不錯的。

　　可是年底打糧，這事非同一般，他是真不放心。

　　「你爸當真是這麼說的？」

　　扭著眉毛，大隊長倒是認真開始考慮起柳玉。

　　柳玉兩手一攤，是個很誠懇的樣子：「千真萬確啊！

　　要不是我爸在我耳朵邊左說右念，我也不至於上您這來丟人現眼啊」

　　大隊長端著茶缸子開始來回踱步，一邊走還一邊瞄柳玉。

　　自己好兄弟的人品他是清楚的很，不會存在什麼舉賢唯親，柳建家能把柳玉推上來，那就說明柳玉確實有幾分能耐。

　　自己要不要用柳玉呢？眼下實在是找不著人，雖說寶河村年輕後生少說也有一兩百，可是百裡挑一，大隊長眼光挑剔，愣是挑不出一個合適的。

　　要不就讓柳玉試試？大不了自己勞累點，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盯著？由自己辛苦坐鎮。

　　量柳玉一個小丫頭片子，也翻不出天去。

　　思來想去，大隊長總算打定了主意：「既然你爸這麼放心你，那肯定是有它的道理，這樣吧，你明兒就來大隊部報到，到時候我告訴你要幹啥」

　　柳玉一聽大隊長這是要用自己了，她點點頭，既不是很快樂也不是很悲傷，就是單純的覺得接下來的日子要忙死。

　　唉聲嘆氣的回到了家，柳葉在院子裡騎著那輛燕牌自行車耀武揚威，滿臉的傻笑，他見了柳玉，像狗腿子一樣跑過來，殷勤道：「姐，壺裡有水，鍋裡有飯，趁著熱你快去吃」

　　柳玉見柳葉懂事的幾乎不尋常了，忍不住反問：「你咋了？沒發燒吧？」

　　柳葉仰著他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笑得露出了兩排整齊的小白牙：「姐，我給你做飯，過年你多給我倆錢，我買幾個炮仗玩玩唄」

　　果然事出必有因。

　　柳玉無奈的搖搖頭。

　　由於柳建家身邊離不得人照顧，聶小翠是輕易不回來的，姐弟兩個算得上相依為命了，在外邊說了會話，就一塊到屋裡吃飯去了。

　　陳氏聽說二兒子傷了腰，本來是想看一下的，可是進了大房的屋子，她隻見到柳葉和柳玉在家，姐弟二人鼓著腮幫子，正在大嚼一鍋酸菜燉肉。

　　見陳氏進來了，沉默寡言的的繼續大嚼。

　　這個奶奶給柳葉柳玉的陰影實在很大，不到必要時刻，著實是不願意搭理。

　　「你爹呢？」

　　陳氏走到桌前，眼睛盯著那一鍋酸菜燉肉，有點漫不經心的意思。

　　柳玉眨巴眨巴眼睛：「讓我媽給送到衛生院了」

　　陳氏一聽，立刻就驚叫出聲：「衛生院？那是什麼便宜地方？窮人家還住得起衛生院」

　　柳葉很不喜歡陳氏，更不喜歡她到自己家來指手畫腳，嘴一撅便開始懟人：「花的又不是奶奶的錢，奶奶心疼個啥！

　　怎麼，聽說我爸住衛生院，奶奶還要添點醫藥費不成？」

　　噼裡啪啦一通嗆，柳葉這小子牙尖嘴利的，陳氏有點說不過他，話風也隨之一轉：你們姐弟倆也真是的，你爸都癱了也不知道個節省，不過年不過節的還吃上肉了」

　　對方是越發來勁，話說的是十分難聽。

　　一句一個癱了，分明就是在咒人，巴不得二房好。

　　柳葉也不客氣，捏著筷子，繼續嗆人：「我爸都癱了，奶奶這個當媽的還不去照顧你兒子，還在這裡廢話長篇？」

　　陳氏被大孫子懟的差點要從鼻孔裡冒火了。

　　索性撕破臉皮，把話直接撂下：「這可就到年關了，你們大房雖然單獨開火，不跟家裡過了。

　　但是你們大房還得給你我和你爺爺養老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