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委實不想管這閑事。

　　她向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懶人，替父親去張羅公家的事？都不用多想，她第一是柳建家的親閨女，第二又是寶河村裡名聲狼藉的「肥婆。

　　這要去摻和年底打糧分糧的事，私底下說她的人肯定不會少。

　　可是柳建家一再堅持，柳玉也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第二天一早，柳玉和聶小翠去找了大隊長，將昨晚的商量一攤開，大隊長欣然表示同意，雖然他出不了錢，但安排了人手，將柳建家從寶河村送到衛生院。

　　衛生院的條件顯然是要比柳家強的，大夫護士個個和藹可親，還有專人看護，夥食質量也很不錯。

　　就是住院費不便宜，住上一天約莫是一塊多，柳玉在柳建家身上是不吝惜錢財，一口氣交了兩個月的，一家四口在衛生院裡細細說了一陣子話。

　　柳玉便帶著柳葉回了村，聶小翠不放心，索性留下來看護柳建家。

　　柳玉便也給聶小翠留了三十多塊錢用以做生活。

　　回村之後，柳玉第一時間去找了王昌平。

　　經過一夜的發酵，王昌平雖然還未前去探望，但已然得知柳建家受傷的事。

　　「你爸的傷，嚴不嚴重啊？」

　　他摸了摸柳玉的頭髮，小心翼翼的問道。

　　柳玉嘆一口氣，如實相告對方：「都說我爸沒傷到骨頭，不會有什麼大礙，隻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今天早上已經讓我給送進縣城衛生院了」

　　王昌平點點頭，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那就好！

　　但我聽說，是李清華把你爸從二樓上推下來的嗎？」

　　柳玉原本是個心平氣和的樣子，但她一聽到李清華這三個字立刻牙根癢癢起來：「對，就是那孫子！

　　以後別讓我給逮到他」

　　王昌平冷哼了一聲，很認真的道：「彆氣，我給你報仇」

　　柳玉聽了他這話，並不放當真在心上，隻淺淺一笑：「哎呀，你的心意我明白。

　　李清華那個王八蛋，做事忒缺德，遲早要被人收拾。

　　眼下我爸去了衛生院，我是放心的，就是，我爸臨走時，讓我去替他忙村裡年底分糧打糧的事」

　　這種事情又煩又累，柳玉是真不耐煩摻和。

　　王昌平倒是很體諒柳玉，拉著她的手，輕聲說道：「你要實在不想幹，那就別幹」

　　柳玉低下頭，突然覺得很對不住王昌平：「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幹。

　　但事，我爸爸進了衛生院，家裡沒人管，一時半會的，我怕是不能跟你去城裡了」

　　她說著，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可憐巴巴的垂著頭。

　　王昌平看她像個小貓似的，是真覺得她可愛，同時也並不著急回城，他打開床邊的一個小櫃子，取出一隻大鐵盒擺到柳玉面前：「沒關係，等你爸傷好了我們再走。

　　來，你嘗嘗這個」

　　「這是什麼呀？」

　　柳玉定睛一看，大鐵盒子藍邊黃底，還有蕾絲花邊，十分高級，就連上面的字兒都是英文。

　　王昌平笑而不語：「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看著對方裝腔作勢，是個拿腔拿調的模樣，柳玉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同時打開了鐵盒子。

　　隻見裡面是滿滿一盒噴香的餅乾，但又和市面上普通的餅乾不一樣，撒了杏仁碎，又松又脆的，還透著股奶香。

　　柳玉嘗了一口立刻就停不下來，這餅乾居然十分好吃，在大部分人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簡直就是珍羞了。

　　而王昌平自己不吃隻是笑眯眯的看著她吃。

　　他喜歡看柳玉吃東西，也願意把自己所有的好東西留給她一個人吃。

　　「對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後天才回來」

　　王昌平給柳玉倒了一杯水，眼光閃爍，他不說原因，更不想對柳玉透露自己要幹嘛，隻是踏上了最早的一趟汽車。

　　然後再轉了綠皮火車，到省城下車後，他就近打了個公共電話。

　　電話那頭是個庸庸懶懶的男聲：「找我什麼事？」

　　王昌平眼神淡然：「幫我找個人，在你們省城，叫李清華的。

　　他把別人從二樓上推了下去，算犯法了」

　　男聲來了興趣：「哎呦喂，這麼猖狂。

　　簡直就是法外狂徒。

　　你老也難得找我這麼一次啊，這個忙我肯定要幫！

　　你人在哪？」

　　王昌平淡淡道：「我就在省城，你等十分鐘吧，我來找你」

　　而此時，李清華正躲在他二姑家惶惶不可終日，自打上次從柳建家手底下逃脫後，他就一直躲在這，算起來有個兩三天了。

　　家是不敢回的，怕寶河村的人再上門抓他。

　　門是不敢出的，把人從二樓推下去，已經是捅了大簍子。

　　李二姑不是個好相處的，每日隻給侄子一碗清水半碗稀粥，還沒有好臉色，輕則怒罵，重則攆人。

　　李清華受了許多的氣，可他也不敢反駁什麼，這裡是好容易才來到的避難所，他沒地方可去了。

　　正當他盤算著在二姑家多躲兩日，等到風聲消停了之後再回家，二姑家的門卻被人一腳踹開了。

　　來的人各個身穿白衣服藍褲子，佩著警帽警徽，正是來了一隊公安——「可靠消息，人就躲在這家，給我搜」

　　李二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不用公安搜查，她自己就將躲在小黑屋子裡的李清華給揪了出來，大聲解釋道：「人在這，他就是從寶河村跑回來的知青！

　　不關我的事」

　　李清華被不仗義的姑媽推了出來，真真是氣的要炸鍋。

　　可他一擡頭，就看見了一張神色漠然的面孔，正是王昌平！

　　「你怎麼會在這？」

　　李清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想不通王昌平怎麼會混在一堆公安裡，難不成是柳建家有個三長兩短的！

　　見對方認出了自己，王昌平神色十分冷漠：「你故意把柳建家推下樓，已經算是犯罪，我，不過是指認你的。

　　這個人就是李清華，寶河村跑出來的知青」

　　他一指李清華，神色依舊漠然。

　　幾個公安立刻上前，將李清華的雙手銬住，故意傷人罪，起碼得判三年。

　　寶河村的後生們治不住李清華，讓他從眼皮子底下跑掉，可眼下來的是正兒八經的公安，這回，李清華就算插翅也難飛了。

　　王昌平說過替柳玉報仇，那就一定會辦到。

　　接下來就要回村了，也不知道柳玉接替他爸的工作還順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