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老趙家的熱熱鬧鬧。

　　另一邊的老柳家明明馬上就要結親事了，卻沒有那麼多人口來聚集。

　　主要還是老柳家人緣太差，在村子裡幾乎都沒有來往特別密切的人家，就算村裡人知道老柳家要和老趙家結親了，也不會有人來道賀。

　　柳葉在老柳家的這一天一夜，過的可以說是很舒心。

　　劉麗，當真是個撒謊成性的人，不過她現在的矛頭是老柳家，受益的反倒成了柳玉姐弟。

　　他一個人待在大房的空屋子裡，老柳家的人都懶得來搭理他，看管柳玉的事便全落在了劉麗身上。

　　所以柳葉有棉被睡，有熱水喝，還有餅乾吃，劉麗還有空就往屋邊跑，低眉順眼的伺候他。

　　劉麗在大清早的就借故去了趟雲陽山，非但向柳玉報告親事提前，還拎回來一大網兜子水果奶糖餅乾，供柳葉吃喝。

　　平時，柳玉老仗著姐姐的身份，把柳葉支使的團團轉，可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替柳葉操著心。

　　生怕柳葉在老柳家沒吃沒喝，或者凍著冷著，所以從不讓劉麗空手而歸。

　　柳葉當然也知道，劉麗無緣無故的不會有那麼多好心，所以，柳玉準備了兩個網兜，一個留給柳葉。

　　至於另一個，則是讓柳葉學了大人的作派，用來籠絡人心了，起碼這一套用在劉麗身上很有作用。

　　劉麗對待柳葉可以說是盡心儘力的，幾乎要超過她那倆兒子。

　　柳葉裹著被子，正在嚼一顆奶糖，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老三媳婦！

　　老三媳婦」

　　陳氏站在門外叫嚷起來，手還拿著件件紅色的喜慶衣物。

　　屋內的柳葉聽到聲響，瞥了一眼劉麗。

　　劉麗何等的精明，隻消個眼神，她就明白柳葉是什麼意思了，把門拉開一條縫，主動出去應付陳氏。

　　劉麗從門縫裡鑽出來，等到身體見了天日，她立刻把門關緊，陳氏雖在外面，卻壓根就看不到屋內大吃大喝的柳葉。

　　她沖陳氏擠出個笑臉：「媽。

　　有啥事兒啊？」

　　「柳玉怎麼樣？聽動靜倒是不嚷不鬧了，」

　　陳氏眼睛瞥向屋內，不過隔著門窗，她什麼也看不見。

　　於是隻好把目光落到他的三兒媳婦身上：「明兒就是老趙家的大好日子，趙老漢之前不是說得給柳玉弄身新衣裳，體體面面的再送過去，我把衣裳給弄來了！

　　就這麼點破東西，可花了我好多布票」

　　說著，陳氏把手上的衣物交給了劉麗。

　　劉麗接起來抖開一看，隻見是條紅色的裙子，料子還是市面上流行的燈芯絨，看起來又軟和又鮮亮，看來陳氏當真是出了點血。

　　「媽，您可真大方」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劉麗恭維起陳氏。

　　陳氏倒是很受用，仰著頭哼了一聲：「要不是趙老家要求，我才不給柳玉買這麼貴的東西，行了，你趕緊把衣服拿進去讓她換一下。

　　明個一早兒，趙家就要來迎親了」

　　劉麗忙不跌的點頭，恭恭敬敬的把陳氏送走後，她又折回了屋子裡，而柳葉豎著耳朵，把她們倆說的話，全都聽了進去。

　　他指指劉麗手上的那件喜慶衣物，有些不情不願：「這是給我穿的？」

　　劉麗不置可否。

　　柳葉嘆了一口氣：「那我就穿吧」

　　他為了她姐姐，已經豁出去了，穿件花衣裳算什麼。

　　等候在外面的陳氏，聽到劉麗來說「柳玉」

　　已經乖乖的把衣服穿上了，她老臉上這才露出一點笑容——肯穿上新衣裳，那就證明柳玉已經服了軟。

　　看來呀，明天這樁喜事，能辦的妥妥噹噹了。

　　可老柳家向來是幹啥啥不成，吃啥啥不是，事情絕對不會像陳氏預料的那般如意順遂。

　　就拿趙屠夫來說，他現在是一身的反骨，倘若能出得屋去，恐怕，要立刻掀翻了趙老漢。

　　可惜困在這間屋子裡，整一天了，他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縱使有滿腹的怨氣也無處發洩。

　　趙屠夫很有自知之明，他並不想娶柳玉，可是又出不去，愁的他在房中走來走去。

　　外面的人聲一點點的散去，後院陷入了寂靜，直到深夜，房門外響起了悉悉嗦嗦的聲音。

　　趙老漢的老妻，白天她一直在屋裡燒香念佛，等到夜深人靜，連趙老漢都躺在床上睡著。

　　鼾聲此起彼伏後，她這才停住念佛聲。

　　趙母站起來，像個遊魂似的走到丈夫身邊，從他枕頭下，輕手輕腳地抽出隻繡花小荷包，然後翻了翻，找出一把小銅鑰匙。

　　趁著丈夫熟睡，她輕輕的拉開條門縫，自己側身走了出去。

　　已經有很長時間，趙母沒有出過房門了，這次，在夜色下她來到院子裡轉了轉，又舉步繞到了關著兒子趙屠夫的那間房前。

　　明明外面的人聲已經靜了很久，趙屠夫卻聽到了悉悉嗦嗦的聲音，他以為外面還有人，於是懷揣著希望，小聲的開了口：「有人嗎？快把我放出去」

　　話音剛落，緊扣著門的銅鎖掉在地上，明晃晃的月光照了進來，趙屠夫從門縫中看見了他的母親，那個面容蒼老，卻神色淡然的老婦人。

　　趙母也看到了她的兒子：「你出來吧」

　　趙屠夫愣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放他出來的竟然是他的母親！

　　這個家裡，真正說話的便隻有趙老漢一個人。

　　趙屠夫一直沉默寡言，趙母的則是一句話都不說。

　　自從，他頭一個媳婦沒了之後，他的母親再也不管家裡的事兒，整日燒香念佛，活著幾乎無欲無求了。

　　她的無欲無求，不光是對自己，而是對整個老趙家的人，趙母不搭理丈夫趙老漢，也不對兒子多說一句話。

　　趙屠夫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沒有想到，他的母親竟然能為他做到這一步。

　　「你要走就走吧，你說的都是對的。

　　你和人家姑娘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去禍害人家了，快走吧」

　　趙母緩緩的說到，神色依舊淡然，思想卻是覺醒了。

　　趙老漢任性的無法無天，並不好相與。

　　她做這麼一出，有不想重蹈覆轍的原因，也有為了兒子好的成份，更有放過兩個年輕人的意思。

　　趙屠夫點點頭，邁出了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