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的雞棚屬於集體財產，是社員們專門搭建了用來養雞，而棚子裡的雞養來純粹是為了出售。

　　一個雞蛋，一根雞毛，都屬於集體所有，村民是休想碰上一上。

　　秋天到來，雞們並未賣乾淨，棚子裡面依舊瀰漫著臊烘烘的雞屎氣味。

　　王昌平這人不怕臟，樂意掙滿工分，於是就主動分配到了雞棚，做起打掃雞棚的活兒。

　　柳玉看不慣，申請了個餵雞的活，也就跟著過來了。

　　「不是，你怎麼就挑這麼一活？」

　　柳玉從別人口袋裡勺出一大瓢苞米粒，倒進食槽裡，那些個雞伸長了脖子，爭先恐後的往食槽裡啄苞米粒。

　　爭搶之下，甚至打起了架，因為距離太近，雞毛又是滿天的飛，柳玉身上無可避免的粘了幾根。

　　王昌平用一隻乾淨的手，給柳玉摘去了衣服上的雞毛，並且回答道：「這活工分高」

　　他這話說的沒錯，柳玉沒辦法雞蛋裡挑骨頭，於是閉嘴不談這事，轉而拎起了另一個話頭：「聽說最近雞棚裡老遭殃，不是丟個蛋，就是丟隻雞。

　　村裡老人說這是山上狐狸乾的，偷順嘴了就經常來偷」

　　有些事你不去打聽，也自動會鑽進耳朵裡。

　　王昌平點點頭，他也是有耳聞：「大隊長在雞棚附近下了不少套子，可是沒有逮著，所以氣的經常罵狐狸」

　　柳玉嘖嘴，一邊往食槽裡倒苞米粒，一邊感嘆集體雞夥食夠好，這麼好的苞米粒居然拿來餵雞，而她嘴上也不閑著：「這狐狸也真夠狡猾，連套子也逮不住，估計成精了，可建國以後不許成精啊」

　　正說著，柳玉眼角餘光一動，突然看見雞舍裡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跑了出去。

　　柳玉挺起腰來，叫了一聲「誰啊」

　　可這眨眼的功夫，人影就跑了乾乾淨淨，柳玉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看岔了，想要再看，可哪還有人影給她再看。

　　王昌平奇怪：「你剛才叫誰？」

　　柳玉皺著眉：「剛才我看見一人影」

　　整個農場的工作都是分配好的，是什麼人就幹什麼活，雞棚不會無緣無故有人，眼下整個棚子裡除了她與王昌平也不應該有其他人。

　　兩個人都想到了一個點：有賊！

　　柳玉拿著舀糧食的葫蘆大瓢，想出了這個結論：「你說會不會是那人偷雞偷蛋？」

　　王昌平輕聲答道：「有一部分可能，萬事無絕對」

　　柳玉擰著一條眉毛，挑著另一條：「要不……咱們來個捉賊？」

　　柳玉擡眼望著王昌平，因為知道好歹，這賊要是讓他們抓著了沒準能立功。

　　要是抓不著，反而惹一身騷，吃力不討好。

　　除了柳玉，他對於外界的一切都不大感興趣，柳玉說怎麼著，他就怎麼著，於是把頭一點：「好」

　　兩個人私底下一商量，就決定來個大捉偷雞賊，白天和夜晚的，一天兩趟蹲著點——小賊偷慣了嘴，一定會再來！

　　夜色來臨，柳玉特地打聽了一下丟雞的時間，如她所料，正是半夜人不知鬼不覺之時。

　　兩個悄悄的摸到了雞棚附近。

　　王昌平四腳著地的弓起了腰，他野獸一樣蹲到了角落裡。

　　知道他是個厲害的，柳玉生怕給他惹麻煩，有樣學樣，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王昌平閉著眼睛側耳傾聽，他發現雞棚裡面嗖嗖的有聲音，像是有個人，回頭看了一眼柳玉，王昌平招招手，示意柳玉跟上。

　　柳玉悄悄的跟上了他，一路距離他不遠不近，生怕露了形跡。

　　兩個人偷偷摸摸的來到雞棚門前，輕輕的推開門，露出一條小縫，柳玉腦袋去往裡面的情形。

　　隻見裡面確實有個人，好像還是個女的，紮了倆羊角辮子。

　　人面前還攏了堆火，一根樹杈子架在火堆上，中間橫插一隻拔毛去皮的白條雞——小賊還挺會享受，大半夜的烤雞煮蛋。

　　王昌平也看見了這一幕，兩個人互看一眼，幾乎算得上是心靈相通，都隻有一個念頭：切莫打掃悰蛇，繼續等待。

　　雞棚裡的那位小賊往火堆裡加了把柴，火焰升的老高，白條雞烤的發黃，雞蛋皮已經剝了一地，顯然吃了個肚飽腸圓。

　　孫寶香仰在地上，全靠雙手支撐身體，呼出一口熱氣——知青生活不好過，上個月沒分到白面，就隻有苞米面粗糧。

　　本來平時幹活就已經夠苦的了，再沒有白面，那還吃什麼？孫寶香自從出了上回的事，人緣一落千丈，知青們防賊防她防的緊。

　　別人這樣看她，她也索性就當了個三隻手，不過她還算聰明，不吃窩邊草，專門對著隊部雞棚下手！

　　反正這是集體的，公家的，關心的人不多，大部分村民抱著誰愛偷誰偷的心情，隻要別人逮不著她，她就能一直吃下去！

　　她都胖了，知青們以為她是莫名其妙的胖，其實不然。

　　這隔三差五的烤隻雞，水煮蛋，神仙日子也不換！

　　柴火噼裡啪啦的燒，烤雞香的飄香四裡，顯然是熟的不能再熟，孫寶香知道眼下是最適合吃的火候，不顧已經被雞蛋撐圓肚子，她順手撕下一個油漬麻花大雞腿，舌頭舔了一圈嘴，就打算開吃！

　　就在這時，門房大開，門外一下子衝進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和她打了照面，是柳玉王昌平！

　　這驚鴻一瞥，柳玉登時把嘴一張，欲言又止的叫道：「羊角辮子，怎麼是你」

　　孫寶香則是嚇了一跳，因為自己一貫狂放不羈，大口吃雞，大口吃蛋，萬一柳玉呱呱的引來了人，眾人一起上，自己可是受不了。

　　可眼下兩個人也不行，腦袋裡往左一轉，孫寶香跳起來就想跑——做這種事情如何見得了人！

　　而王昌平即一個箭步竄向了她，把她撲了個仰面朝天。

　　一隻手摁住孫寶香的喉嚨，王昌平雙目射出兇光：「我可算逮著你了」

　　他是一語雙關，上回孫寶香像個鬼一樣在背後害人，害的柳玉斷腿住院，這事他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