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來過一次王家四合院，柳玉倒還記得路，一個人乘了公交車回家。

　　而柳葉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隻開了盞床頭燈，屋子裡裡裡外外隻有他一個人，燈光昏黃，形單影隻，顯得他格外的落寞。

　　從小到大，柳葉不是和爹媽在一塊就是和他姐姐在一塊，鮮少有孤單的時候，可隨著姐姐結婚嫁人，驟然間他就落了單，心理上難免過意不去。

　　於是少不了，捂著被子偷偷的抹淚。

　　當柳玉擰開房門的時候，瞧見的就是柳葉在抹淚的這樣一副景象，她不禁啞然失笑，先是打開了家裡的燈盞，又走過去詢問弟弟：「你怎麼還哭了？誰惹你了？」

　　柳葉心說自己好歹也算個爺們，當然不好意思承認是因為孤單寂寞才落的淚。

　　他趕緊把小被子掀開，坐了起來：「我可沒哭！

　　姐，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讓王大哥來看我的嗎？」

　　柳玉收拾出桌子的一角，把來時順路買來的半隻扒雞拿出來，就用送的荷葉墊著，然後拿了雙筷子，塞進柳葉手裡：「沒吃晚飯就將就著墊補一口，吃了就當個宵夜」

　　柳葉當真是沒吃晚飯，光顧著哭天抹淚了，此時姐姐來看他，還帶了香噴噴的扒雞，他就顧不得難受了。

　　擦乾淨手，連筷子都不用，柳葉空手就撕下一隻雞翅膀塞進嘴裡，肉最多的雞腿則被他扯下來塞到柳玉的手上：「姐，你也吃」

　　柳玉自然而然的接過，雖說是路邊買的，可這扒雞的味道確的實不錯，老闆也是地道德州人，做的扒雞呀，表皮金黃，滋味濃郁，連柳玉這個見過不少美食的人，也食指大動。

　　姐弟倆坐在一塊大啖起了肉爛骨酥的扒雞。

　　柳玉一邊吃一邊問起柳葉：「在寶河村那會，咱們家是掙工分吃飯，現在咱們姐弟倆都到省城了，遊手好閒可不行。

　　我能偷摸做點生意，你想做點什麼？」

　　柳葉聽到這話，他停了撕扒雞的動作：「我也不知道……現在高考也開放了，可我小那會兒也沒讀過兩年正經書，說起來還是當兵最光榮！

　　那一身綠軍裝多漂亮」

　　說到這，柳葉的眼中流露出了嚮往的神色。

　　柳玉用筷子夾起一塊雞肉，若有所思的道：「當兵，那也不容易啊」

　　柳葉把頭低下了，覺得自己妄想過了頭：「人人都知道當兵光榮，都擠破腦袋了也想進軍隊，我也就想想罷了。

　　姐，你也別當真。

　　我要是能進廠當個工人，就算咱們家祖上積德了」

　　他覺得自己還是務實一些，當勞動工人也很好啊，有工資有糧票發的，寶河村的人要是哪家有個在廠子裡當工人的親戚，旁人都得羨慕。

　　可是話音剛出口，柳葉旋即又後悔了——工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他一個寶河村來的鄉下人，誰能給他安排進廠子當工人呢？和進城的盲流一比，流好點的是他有介紹信，能光明正大的住在省城，也有一個安身之處，還有個能有錢的姐姐，所以不用太愁吃穿。

　　柳玉這時卻眨巴眨巴眼睛，笑微微的道：「柳葉，我跟你講，你王大哥，差點就去當兵了」

　　柳葉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柳玉的意思。

　　柳玉給柳葉說起了先前的事兒：「你王大哥剛剛也找了個工作，帶車隊進滇藏，這是趟苦差事。

　　那個王四海，也就是你王大哥的爹，原本是打算安排他去當兵的」

　　自己想當兵，和王大哥不想當兵，柳葉並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就是覺得王昌平，多少有點給臉不要臉。

　　這年月多少人想當兵，還當不上呢，這其中就包括自己，他居然不去，腦子瓦特了？「我尋思著，王四海能把王昌平安排去當兵，那肯定是軍隊裡面有徵名名額，隻要能把名額弄到手，你不就是可以去當兵了」

　　柳玉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然而柳葉還是不理解：「姐，難不成你要去找王大哥豐呆？」

　　柳玉眯了眼睛：「你王大哥不過剛從鄉下回來的知青，哪有這麼大的能耐？咱們倆要去找白叔！

　　隻要你能過體檢，達到參軍標準，他肯幫忙，你自然而然能當上兵」

　　「白叔？是那個臉上有道疤的，今天送我回來的大叔？」

　　柳葉還記得白長山，一方面是因為害怕，一方面因為這人的特徵太明顯，很難叫人忘記。

　　柳玉把腦袋一點，雖說施恩圖報非君子，可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吶，柳葉當兵這件事情上她又沒有辦法，隻能去找白長山幫忙！

　　白長山就住在招待所裡，地方很好找，就是進去不容易，柳玉領著柳葉和前台做了報備，而前台的服務員對他們倆愛搭不理——天色已晚，住在這裡的大多是各單位的高級幹部，哪能是他倆說見就見的。

　　要是驚擾了哪位大拿，飯碗還要不要了？柳玉好說歹說，連手帶腳的比劃，再三表明自己是認識白長山的，以至於足足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柳玉才在院子裡見到了裹著薄袍子的白長山。

　　白長山起得早睡得早，柳玉來找他那會兒已經睡下了，他是在睡夢中被服務員叫醒，說是有個小姑娘和小子來找他。

　　下來一看，那小姑娘是柳玉，小子則是柳葉！

　　還真是熟人。

　　他對柳家姐弟，是有許多好感的，倒也就不介意被人打擾清夢了。

　　「這麼晚，你們倆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呀？」

　　白長山坐在石凳子上，低頭一看手腕上的石英錶，已經夜間十點鐘了。

　　值夜班的服務員端來熱水與茶葉，盡職盡責的沖了一壺茶，留下兩盤精緻小點心，人才撤開。

　　深更半夜還來討擾，柳玉也覺得不好意思，她起身給白長山倒了一杯茶：「白叔，照理說我不該這麼晚了還來打攪，可我的確是遇上自己辦不成的難事兒了，就想來問問您，看看能不能辦」

　　「小柳，那你說說看吧」

　　白長山，從本質上來看，他和大隊長是一路人，對待柳玉，都幾乎是帶有一點不求回報。

　　柳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柳葉想參軍，要是體檢和標準都過了，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