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傑露出一個不符合他年紀的苦笑，“我雖然不像夏女士，從小就聰明努力。
”

　　“但也有腦子，會思考，會反省。
”

　　“而且經曆過實實在在的苦日子了，就會更加想過回以前的好日子，更會想改變一切。
”

　　“尤其看見我媽那麼苦，那麼拼命。
就為了讓我能好過一點，讓我能重新上學……我就連自暴自棄，都沒臉了。
”

　　張莉在一旁聽得紅了眼圈，“好兒子，媽不覺得苦，隻要你能好過一點，媽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

　　“現在看你這麼懂事，媽心裡就更高興了……”

　　夏傑又對夏初道：“我之前從來沒想過什麼因禍得福，心裡其實一直很氣很不甘。
但今天遇上了夏女士，我覺得了。
”

　　“我一定會拼命努力，考出一個好成績的。
”

　　“我剛才說的話，也不是大話。
将來我媽沒還上的錢，還有為奶奶辦喪事的錢，我都會還給夏女士的。
”

　　“雖然我知道像您說的，那錢對您來說還買不到一個包，無所謂。
”

　　“但奶奶她……從來沒對您好過，根本不能算您的奶奶。
從頭到尾，都隻能算我一個人的奶奶。
”

　　“那我爸不肯為她辦喪事，也沒那個能力，當然就該我這個孫子來。
請夏女士給我點時間！
”

　　夏初這會兒對夏傑，是真刮目相看了。

　　看來歹竹雖然出不了好筍，在外界的刺激下，偶爾還是會有奇迹的！

　　她放了張自己的名片到桌上，推給張莉，“這是我的名片。
你盡快把該結算的結算，該收拾的收拾好了，就打給我吧。
”

　　“我就算自己沒空，也會安排人，帶你們先回蘇市去，先把學校落實了。
”

　　“正好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先複習一下，免得開學後跟不上。
”

　　說着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

　　又道，“至于張女士你，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去接受家政、月嫂培訓什麼的。
接受過專業的培訓，最好還能考個證，肯定會更順利。
”

　　“如果經濟上有問題，我可以先借一部分給你們。
兩萬塊，應該足夠了吧？
”

　　“去聯系學校的花費和下學期的學雜住宿費，我會另外算。
等辦完了，再把賬單給你們就是了。
”

　　張莉等夏初說完了。

　　才忙道：“不用夏初你再額外借錢了，我手上還有點兒。
到開學前，我們兩母子花，我再去報個培訓，應該都夠了。
”

　　“何況也不會閑着，還能找其他短工做。
”

　　“現在都有希望了，最難的時候都過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

　　夏初也不勉強，“反正你把我名片收好，實在需要時，再開口吧。
”

　　“我既然都伸出援手了，當然也不介意好人做到底。
”

　　“畢竟将來都要還的，我也虧不了。
”

　　張莉沉默片刻，才道：“夏初你是虧不了，對你來說，可能也隻是舉手之勞。
但對我們來說，的确是大恩大德。
”

　　“我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是做夢，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
”

　　“因為換了我，肯定不會這麼大方、大度。
我不幸災樂禍，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還想我伸出援手，想都不要想！
”

　　“可你就是真的做了，就是真的這麼好……我暫時也沒什麼能感謝報答你的，就先給你鞠個躬吧……”

　　一邊說，一邊已站起身，對着夏初深深鞠躬了下去。

　　夏初往旁邊坐了坐，才道：“張女士不用這樣。
”

　　“我剛才就說了，我連金祥和于麗琴的孩子都在幫助；這幾年，我也一直資助着不少貧困兒童。
”

　　“那再多幫助一個，也無所謂了。
畢竟孩子是無辜的，至少總得給他們一次機會。
”

　　“你們現在之于我來說，也隻是陌生人而已。
跟我資助的其他陌生人，并沒有區别。
”

　　張莉卻仍深深鞠着躬，“對你來說無所謂、沒區别，卻極有可能重新改變我們母子的命運。
”

　　“對我們母子來說，就是一輩子的恩德……不誇張的說，要不是知道你肯定不會受，我都想給你跪下了。
”

　　夏初無奈，“真不用這樣，你還是……”

　　話沒說完，夏傑已一把拉了張莉起來，“媽，夏女士說得對，您用不着這樣。
”

　　“要鞠躬，也該我來鞠，因為道謝也好，道歉也好，都該我來。
”

　　說着，在張莉的先急怒後驚訝中。

　　也鞠躬了下去，比剛才她鞠得還要低，“真的很感謝夏女士的大度、雪中送炭。
”

　　“也真的很抱歉這些年，因為我的原因，讓您受了那麼多不該受的委屈。
”

　　“甚至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家也沒有了。
而我，曾經竟然還沾沾自喜，覺得都是應該的，誰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

　　“我自己現在回想起自己以往的嘴臉，還有理所當然，都覺得……沒臉見人。
”

　　“因為我心裡，其實知道那是不對的，但因為我自己是既得利益者，于是知道不對也心安理得……”

　　夏初聽得扯唇，“原來你都知道？
也是，既得利益者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一直在得利，一直在享受特權？
”

　　“不過也怪不得你，你現在都才十六歲，之前更小。
”

　　“長年累月的耳濡目染、近墨者黑下，沒有自己的判斷力，不能明辨是非也正常。
甚至你就算都知道，但一直心安理得也正常。
”

　　“反正，社會和現實遲早會教你做人的。
這不，就已經教了？
”

　　夏傑羞愧，“是啊，做了壞事犯了錯，遲早都會付出代價的。
”

　　“總之，真的很對不起夏女士，也真的謝謝夏女士。
”

　　夏初點頭，“行，你的對不起我接受了，你的謝我也受了。
”

　　“至于以後，你自己看着辦。
”

　　“我從來隻會給人一次機會，你如果因為個人原因，錯過了這次，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

　　“畢竟，我不是做慈善的，更不是聖母。
”

　　夏傑鄭重應了，“我一定會珍惜這次機會的！
”

　　張莉也回過了神來。

　　心酸欣慰兒子是真懂事了之餘，忙也向夏初保證，“夏初你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珍惜這次機會，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