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氣得頭疼。

　　怎麼會有這麼無賴無恥的人？
果然并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

　　但夏初也知道汪老夫人說的是事實。

　　如果她執意不肯走，保安也好，夏初自己和律所其他人也好，的确都不敢碰她一下，以免真被賴上了，不死也脫層皮。

　　夏初隻得面無表情坐到了汪老夫人對面，“行，我就先聽聽你到底要說什麼，說完立刻離開！
但我醜話說前頭，我老公不可能給你的寶貝孫子移植，無論什麼條件都不可能。
逼急了我們，大家都别活！
”

　　反正除了移植這件事，她想不到汪老夫人今天還會有别的來意。

　　霍希堯都已經把他的态度表達得那麼清楚了，卻以為換了汪老夫人來，結果就能不一樣？

　　以為汪老夫人就多尊貴，多了不得是吧！

　　汪老夫人終于笑不出來了，“我今天，不是為移植來的。
嘉誠他……已經不在了，就算你們答應移植，也已經沒有用了。
”

　　汪嘉誠已經不在了？

　　這麼快？

　　夏初不由一驚，下意識看了一眼胡秘書。

　　胡秘書便也低聲說道：“三少他，的确已經不在了，就上上個周末的事兒……”

　　汪嘉誠畢竟已經病入膏肓，油盡燈枯了，哪怕再放平心态，坦然面對，又還能撐多久？

　　也就強忍疼痛陪了家人幾天，又帶兩個女兒去遊樂場玩了一天，第二天便撐不住倒下了。

　　再過幾天，更是幾乎一天裡大半時間都處于昏迷狀态，全靠氧氣和杜冷丁維持了。

　　就這樣，還是沒多撐幾天，于上上個周六的淩晨，最終于家中去世，終年三十六歲。

　　夏初上次從京市回來後，其實曾搜過汪嘉誠的資料。

　　可能因為軍人出身，汪嘉誠看起來就一臉的正氣，整個人也挺拔闆正得讓人下意識就覺得靠得住。

　　平心而論，哪怕他姓汪，第一印象也很難讓人讨厭得起來。

　　可誰讓他偏偏姓汪，有老者和汪夫人那樣一對父母，做父母的所作所為也的确過分呢？

　　夏初便實在沒辦法不遷怒他了。

　　但她還是沒想到，汪嘉誠竟然這麼快，就已經不在了，一條生命也這樣說沒就沒了，生命的确挺無常，也挺脆弱的！

　　夏初沉默片刻，才看向汪老夫人，“請節哀。
”

　　汪老夫人眼睛一下子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了，“還好，已經哀過了。
或者說，這麼幾十年下來，已經習慣了，習慣先送走我的親人，我的孩子，習慣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

　　“嘉誠他爺爺，兩個姑姑，還有大伯，當初都是我送走的。
還以為，以後不會再有我送後人的時候，隻用等着他們送我了。
沒想到……沒想到竟然還是要我送，送的還是我大孫子，他才三十六，還沒活人啊，怎麼就……”

　　胡秘書見她激動起來，忙低聲勸道：“老夫人千萬保重身體，您要是再有個什麼好歹，可讓首長怎麼辦？
三少他也不忍心看見您這麼難過的……霍太太，方便給老夫人一杯熱水嗎？
”

　　夏初于是起身，到吧台倒了杯熱水過來，遞給胡秘書。

　　對一個才痛失了孫子的老太太，她基于基本的人道主義精神，還是願意給予一定的同情和幫助的。

　　胡秘書便忙又把熱水遞給了汪老夫人。

　　汪老夫人喝了熱水，情緒總算漸漸平複了，重新看向夏初，“所以，我今天來，絕不可能是談移植的，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

　　夏初卻怎麼可能放心？

　　都不談移植了，還來找她，更确切的說，是想通過她找霍希堯。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要說汪老夫人沒有目的，且還是大目的，傻子都不會信。

　　上次她寶貝大孫子都命懸一線了，也沒見她親自出面，不是嗎？

　　夏初淡淡一笑，“不好意思，但凡是你們汪家來人，任何人我都不可能放心。
汪老夫人有話就直說，不用兜圈子，我約了客戶三點見面，兩點二十就必須出發，你現在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
”

　　汪老夫人僵了一瞬，才笑道：“你這丫頭果然不愧是律師，嘴皮子的确厲害。
既然都是一家人，我就直說了啊。
我今天來，其實是接你和希堯回去，一家團聚的……”

　　話音沒落，已被夏初冷笑着打斷了，“誰跟你是一家人，誰又要跟你們一家團聚了？
汪老夫人不能因為上了年紀，就倚老賣老，胡說八道，到處亂攀親吧？
”

　　頓了頓，“如果這就是你今天的來意和你要說的話，那現在我明确的告訴你，不可能，請立刻離開！
”

　　汪老夫人笑容越發勉強了，“大家有話好好說嘛，我也不是亂攀親，希堯他的确是我們汪家的孩子，身上流着我們汪家的血。
怎麼就跟我們不是一家人了？
既然是一家人，當然就該認祖歸宗，回去一家團聚啊。
”

　　夏初眉頭直跳，氣極反笑，“誰跟你說我老公是你們家的孩子，身上流着你們家的血了，還是你驗過？
如果他真是你們家的孩子，你們怎麼可能這麼多年都對他不聞不問，對我婆婆也不聞不問。
”

　　“讓他們吃盡了苦受盡了罪，真正是九死一生才有今天？
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幹不出這樣的事來。
可見他不是你們家的孩子，跟你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

　　汪老太太幹笑，“這個……這不是當初一開始不知道，後來又因為種種原因……但當年我們管過他的哈，當年要不是他爸救他出來，他早就沒命了，又怎麼可能有今天？
”

　　“而且血緣這個東西，又不是誰說有就能有，誰說沒有就能沒有的。
現在不是有那個、那個什麼滴恩诶（DNA），還有什麼親……對，親子鑒定嗎？
一驗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再說還有眼睛啊，長得那麼像，怎麼可能不是我們家的孩子？
”

　　“那當然就該認祖歸宗，以後做回我們汪家的孩子了……”

　　夏初再次冷冷打斷了她，“去你的認祖歸宗！
我老公姓霍，要認隻會認霍家的祖宗。
他的生命也是他媽媽我婆婆給的，他也隻會認我婆婆。
至于其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還是趁早有多遠滾多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