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淩雖然不想幫着蘇嫔,蘇嫔死活和她更是無關,但是,她不想辦這個差事,不想盯着一個人在她面前斷氣。
她是個孕婦,不想見這種殘酷的事情。
“案子都還沒調查清楚,皇上為什麼要賜死蘇嫔?
”元卿淩問道。
穆如公公輕聲道:“賜死蘇嫔,是太上皇的意思。
”
元卿淩錯愕地看着穆如公公,“是太上皇的意思?
”
元卿淩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什麼沖撞了王妃刺傷了王妃,用這個借口殺了蘇嫔,那明華殿裡的一切,就掩蓋下去了。
元卿淩道:“我去見太上皇,一會才去辦差。
”
穆如公公道:“好,老奴在這裡等着王妃。
”
元卿淩快步進去,既然是老爺子的意思,那她去求老爺子讓皇上改變主意,派别的人去監刑,老爺子疼愛她,應該不會讓她去做一些殘酷的事情。
老爺子在屋中和常公公下棋。
元卿淩進去之後,跪下來道:“皇祖父,您要幫我。
”
老爺子眸子擡了擡,“幫你什麼?
”
“賜死蘇嫔,是您的意思是嗎?
可您知道皇上派了誰去監刑嗎?
”元卿淩委屈地道。
老爺子問道:“派誰啊?
”
元卿淩都快哭出來了,“我,父皇叫我去盯着蘇嫔喝毒酒,我現在懷着身孕,見不得這種殘酷的事。
”
老爺子皺起眉頭,“竟有這樣的事?
”
元卿淩跪前一步,“是啊,穆如公公就在外頭等着了,您得趕緊幫我說一聲啊。
”
老爺子不滿地道:“喝什麼毒酒?
孤的意思是賜白绫,讓你看着她吊着斷氣,還弄什麼喝毒酒,宮裡的毒酒烈性大,一口下去就斷氣了,還有什麼好看的,皇帝真是越發心慈手軟了。
”
元卿淩心肝兒顫抖了一下,側頭,“您……您說什麼?
我沒聽錯吧?
”
老爺子揮手,不耐煩地道:“耳朵聾了嗎?
得了,就這樣吧,改上吊,撤走毒酒,你去盯着,斷氣回來複命。
”
元卿淩跌坐在地上,駭然地看着他,“您……”
老爺子轉頭盯着她,“殺人你敢嗎?
”
元卿淩下意識地搖頭。
“盯着人死你也不敢?
”
元卿淩猶豫了一下,“不是不敢,隻是不好。
”
“你死,人家盯着好不好?
”太上皇再問。
元卿淩蹬地一下子跪直,“那我就不同意了。
”
老爺子哼道:“你連看着一個誣陷攀咬自己夫婿的女人自盡都不敢,你還有什麼出息?
你憑什麼可以保護你肚子裡的孩子?
權利場,素來是白骨堆疊,你以為高位者底下踩着的都是什麼?
都是屍體。
”
元卿淩知道,她曆史不差。
但是,知道和做到是兩回事。
元卿淩小聲地道:“為什麼殺蘇嫔?
”
“她不該死?
”太上皇冷問。
“或許,罪不至死吧。
”元卿淩試圖用現代的法律去說。
太上皇沉聲道:“不管明華殿裡發生了什麼,起碼可以肯定一樣,那就是她當時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先是與人苟且再誣陷親王輕薄侮辱她,論罪當誅,就别提那層層剝開,種種陰謀詭計了,這宮裡從來都不缺魑魅魍魉,事小可以視而不見,事兒大就得殺一儆百。
”
元卿淩沉默了。
蘇嫔是皇上的嫔妃,與人苟且,就已經是當誅了,沒辦法,這裡的律法就是這樣。
對女子很不公平。
如果是在現代,背夫偷漢,被發現之後頂多也就揍一頓,離婚,個别極端的例子,當然也會上上社會頭條和熱搜,例如某位經紀人和某寶某容。
元卿淩告退而出。
穆如公公在外頭等着,看到她出來,微笑道:“王妃,可以走了嗎?
”
元卿淩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忍不住道:“公公,咱現在是去弄死一個人,有什麼值得笑的?
”
穆如公公看着她,意味深長地道:“王妃,如果皇上不信王爺,那現在死的人是誰?
”
元卿淩倏然而驚。
雖然說,皇上不會殺了宇文皓,但是,如果皇上不信老五,認定了他輕薄嫔妃,亂了宮闱,老五大概比死也好不了多少吧?
她還有什麼好心慈手軟的?
蘇嫔在德尚宮。
德妃還不知道此事。
直到穆如公公帶着宮人端着白绫來到,德妃臉色微變。
她看着元卿淩,元卿淩輕聲道:“皇上命我監刑。
”
德妃牽着她的手,輕歎道:“本宮陪着你。
”
元卿淩謝了一聲,看向蘇嫔。
蘇嫔臉色慘白,身子抖得像風中的樹葉。
她被人拖了下去,像一條軟在地上的蛇。
白绫,懸挂在了側殿的耳房裡。
穆如公公念了皇上的旨意之後,便帶着人出了門口,屋中,隻有元卿淩,德妃和即将要死的蘇嫔。
現場死一般的沉寂。
隻有蘇嫔急促而淩亂的呼吸聲。
她跪在地上,發鬓淩亂,外頭有伺候蘇嫔的宮女在哭,被穆如公公呵斥驅趕。
蘇嫔慢慢地擡起頭,如毒蛇一般的眸子盯着元卿淩,“你說,要斷了我的活路,你果然說到做到,你即将為人母,狠毒至此,我詛咒你的孩子胎死腹中!
”
元卿淩臉色煞白,指尖都在發抖。
德妃沉怒一聲,“蘇嫔,你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你真以為皇上賜死你和楚王妃有關系嗎?
不過是尋了個借口,為你留身後名聲,不至于牽連你的宗族親人,你不思感恩,竟還口出狂言,你真是死不足惜。
”
“你閉嘴!
”蘇嫔陰鸷地看着德妃,“事到如今,你何必假惺惺?
我有今日,不都是你害的嗎?
”
德妃怒道:“死性不改,本宮待你雖不如親妹妹親厚,卻不曾虧待過你,你自己做錯了事,還敢怨恨遷怒其他人,難不成你犯下的那些混事,都是本宮逼着你去的?
”
蘇嫔笑了,笑得像一朵開到了極緻的荼蘼花,嗅到了腐爛的氣息,“我有什麼錯?
我為什麼隻能像那過了季節的花,在這冷宮一般的地方裡慢慢凋零枯萎?
我還年輕,我為什麼就不能為自己追求點什麼?
呵,你是高高在上的德妃,你深得帝寵,可你享受過什麼?
明明是皇帝的女人,可你感受過他強壯的臂膀和胸膛嗎?
你敢貼上去傾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嗎?
你敢在他面前放任自己,去感受真正的極樂嗎?
你再受寵又如何,在皇帝面前還不是隻能恭順低微,甚至連與他四目相凝都不敢。
你能想象得到,原來那些事情,也是可以叫人歡喜到極緻的?
你不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就像一個死人,一個即便活着,也死了一大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