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陳氏屬於硬的那種，柳玉屬於不要命的那種。

　　在陳氏眼中，柳玉這個孫女心狠手辣，一肚子陰謀詭計。

　　說潑滾水，她就真的敢潑滾水，絕對不是說著嚇唬人而已。

　　陳氏是真怕柳玉把一盆滾水潑到自個身上，死豬不怕開水燙，活人還是怕的。

　　她隻好拉著懷有身孕的兒媳婦罵罵咧咧的離開了大房。

　　趙紅梅費了這樣大的勁，一沒探出大房的底，二沒有得到好處，氣得眼睛都紅了。

　　等陳氏這個老不死的回屋安頓好之後，她拎著一盞油燈出了門。

　　去哪裡，趙紅梅沒有和陳氏說，也沒有和丈夫柳建國說。

　　如今她是個大肚子婆，動不得，打不得，說不得。

　　最金貴的人就是她，柳建國不敢說一句重話，更沒敢攔著。

　　趙紅梅一頭紮進了茫茫夜色之中。

　　柳建國實在放心不下，可是趙紅梅又三令五申的不讓丈夫跟著去。

　　柳建國思來想去，隻好去找了大房的柳玉。

　　「大侄女兒！

　　你開一下門，二叔找你有事」

　　門外的人，這回是柳老二。

　　對待陳氏和趙紅梅不同，大房一家四口拿出了招待客人的模樣。

　　柳建家立刻起身將二弟引進屋子裡，一邊讓柳葉泡茶，一邊詢問：「二弟，你來找大哥，有啥事？」

　　柳建國皺著兩條濃密的眉毛：「大哥！

　　剛才我媳婦出去了，也不讓我跟著。

　　你說她可是有身子的人，黑燈瞎火的在外面，我怕呀！

　　所以我想來拜託大哥，麻煩大侄女跑一趟，好護著點她二嬸」

　　原來是趙紅梅黑燈瞎火的跑出去了。

　　聶小翠柳建家夫妻，互看一眼，心裡都有些嘀咕。

　　尤其是聶小翠一想到這位白天的所作所為，恨不得她能讓雲陽山裡的老狼叼去，可老二心疼媳婦也心疼未出世的孩子，看在老二的面子上，也不好多說。

　　得罪自家的人是趙紅梅，並非老實憨厚的二叔，況且二叔白天還在地裡幹活，他壓根就不清楚家裡的事。

　　柳玉不會怪罪二叔，點點頭答應：「二叔是長輩，這麼點小事直接說一聲就是了，用不著這麼客氣」

　　說著，她拿上家裡的銅皮手電筒，轉身追出去了。

　　鄉下人家睡得早，趙紅梅那一盞馬燈在黑燈瞎火的村子裡就特別的明顯。

　　即便柳玉是後面追出來的，相隔了老大一截，順著燈光也能容易的摸上去。

　　這個趙紅梅一路沿著村子裡的小路走，來到了一所小房前，柳玉也就跟著她來到小房前。

　　這處小房乃是劉天福的居所。

　　柳玉覺得很奇怪，這位姓劉的大齡男青年是村子裡死了老婆的鰥夫，如今乃是一個人住，守著爹媽傳給他的那三間平房，一個小院子，還有顆棗樹。

　　柳玉心裡正覺得奇怪，趙紅梅卻是叫開了嗓：「劉大兄弟開門，給我開開門，我來了」

　　叫喚幾聲後，院子裡摸黑出來一個人影，將院門打開，然後伸出腦袋四下看了看，柳玉趕緊把自己的手電筒熄滅，藏在草叢裡。

　　看四下無人，劉天福才將趙紅梅引進自己的院子裡，砰的一聲關起院門來。

　　柳玉這回真是滿肚子的奇怪，黑燈瞎火的趙紅梅來這幹嘛？還關門不點燈的，一個死了老婆的鰥夫，一個挺著肚子的孕婦，這太不正常了。

　　越想越不對勁，柳玉打算留下來，看看這兩人到底在做啥勾當？鄉下人要幹農活，起早貪黑，劉天福又不上工，這個時候正坐在鋪上，就著盤油炸花生米，喝著三毛錢一兩的蓮花白。

　　趙紅梅很自覺的坐下，都不用招呼。

　　劉天福把花生米往趙紅梅那邊推了推：「二嫂子你吃」

　　這年頭人人赤平，花生米也算是打牙祭。

　　她毫不客氣，伸手就抓了一把，開始講起白天的事。

　　「可氣死我了，那個肥丫頭還真是一肚子的陰謀詭計，早年間柳老二這麼幫著她家，現在翻臉不認人，連幾斤糧票都不肯出，呸！

　　簡直就是一家子白眼狼」

　　趙紅梅罵罵咧咧，全都是在指責大房一家子望恩負義，上下四口屬白眼狼的，辜負了當年柳老二的恩情，把大房一家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劉天福倒是很認真的傾聽著，隨即笑了笑：「二嫂子，你還說人家是肥丫頭，你沒覺著最近柳玉那丫頭瘦了嗎？眼睛大盤子小，臉還白，看著還挺好看的」

　　趙紅梅當即呸出一口唾沫星子：「瘦了又如何？瞧他爹媽長得那挫樣，就算瘦成個竹竿子，也沒有我閨女的一根腳趾頭漂亮」

　　這點，劉天福不得不承認。

　　白雪玲是全村最美的姑娘，那一份長相，那一份小細腰，都是頂好的，可惜便宜了外來的知青小子。

　　不過柳玉這肥丫頭，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瘦下來真有幾分姿色，難怪會讓那城裡來的小子給看上，處了對象。

　　說曹操，曹操正在外面爬牆。

　　柳玉是一肚子的疑惑，大半夜的趙紅梅上人家，恐怕有事情，多留個心眼總是好，免得到時候讓這盞不省油的燈給禍害了。

　　於是柳玉決定一探究竟。

　　劉天福家的院門是從裡面銷上的，她沒辦法正路上進去，打量了一番劉家不算高，不算矮的院牆。

　　她心裡有了個餿主意，就是爬牆，貼到牆根底下去聽！

　　爬牆這種考驗膽量與身手的事，從前的柳玉是想也不敢想，她那兩百斤的身材趴在土牆，土牆一個不結實就能倒一片。

　　然而如今柳玉瘦下來了，身姿苗苗條條，腳步輕輕盈盈，爬個半人高的小土牆，那肯定沒問題。

　　柳玉說幹就幹，她去找了幾塊石頭，墊在牆根腳下，一腳踩著石頭，一腳蹬著土牆，雙手扒拉著牆頭，拱著腦袋再使使勁，整個人就攀到了牆頭上。

　　然後輕手輕腳地從牆頭躍到了院子裡面。

　　正屋之中亮著油燈，從窗戶框之中透出趙紅梅和劉天福相對而坐的影子，以及他們的談話。

　　「這大房一家全都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彆氣了，彆氣了，大晚上的，你過來找我，難不成就是為了罵人的？今晚上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