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翠有一個針線籮筐。

　　笸籮裡面扔著一隻未完工的大布鞋，顯然是給柳建家做的。

　　柳玉湊過去，撿起布鞋看了看，感覺做的還挺好，聶小翠不愧為全村手最巧的婦女。

　　聶小翠看見了女兒過來，低頭說道：「你離我遠點，我使著針呢！

　　當心紮了你」

　　說完，她左手一用力，捏著針頭從衣服片裡扯出一大根線來。

　　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聶小翠絕對配得起這句話！

　　最近又擔起給大房準備冬衣的責任，她更是一天到晚總不閑著。

　　做不完的飯菜，做不完的針線——飯菜做得快，針線做得慢。

　　很有眼色的閃到一邊，柳玉端起她媽的針線籮筐，翻了翻。

　　聶小翠從來不肯輕易扔掉任何破爛，彷彿預備攢出個千秋萬世的基業來。

　　柳玉攥著一大把五顏」

　　聶小翠拿針蹭了蹭頭皮：「你不是有一個嗎？」

　　她是有一個，那種方特方腦的單肩斜挎包。

　　從頭到尾都是綠顏色，還貼了個五角星，很有時代氣息。

　　平時斜墜著在肩上，死沉死沉的，不太舒服。

　　柳玉厚著臉皮開始央求：「媽，我嫌那個顏色不好。

　　你就拿那個燈芯絨，剪一塊給我做一個嘛」

　　聶小翠把手上的針線停了下來：「那麼好的燈芯絨，拿來做書包，你是嫌咱家有布了是吧？」

　　她在一根線兒的尾巴上打了個結，眼睛瞥向像籮筐裡的碎布條：「好好的燈芯絨，要不我拿布條給你拼一個？」

　　柳玉愣一下，然後看了看針線籮筐裡的布條：「媽，這玩意怎麼拼啊！

　　都細碎成這樣了？」

　　聶小翠嘖了一下：「連你媽說的話你都不信！

　　等著，我這就做給你瞧」

　　說著，聶小翠彎腰端起了針線籮筐，並且把籮筐搬到了水井沿子上，柳玉在她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

　　在太陽底下，聶小翠把顏色差不多的布條全分揀出來，那些布條都不知道攢了多久，真的是太零碎了——布條中最大的不過半個巴掌，最小的就跟指頭條差不多。

　　這麼細碎，怎麼才能做出一個書包，柳玉有理由懷疑聶小翠語言中的可信度！

　　而聶小翠撿了個把小時的布條，最後把布條全部丟進洗衣服裡的盆兒，加上井水，蹭一點肥皂，吭哧吭哧的洗了起來。

　　洗完後平攤在乾淨的井沿子上，等到晚上曬乾，聶小翠把那些布條全部收起來，對著油燈開始一條條的縫合。

　　縫的還挺仔細，針腳又小又細，等到要睡的時候已經拼出來巴掌那麼大的一塊布。

　　柳玉開始的時候不相信，可後來是真香了。

　　聶小翠手真的是巧，她用零零碎碎的邊角料，拼拼湊湊的居然真在三天之內趕製出了一個小書包。

　　布料雖然是零碎的，但是拼的用心。

　　五彩斑斕的小書包有模有樣的，最後不知從哪找來一小塊紅布，剪出個小五角星，貼在了書包的正上方。

　　葉小翠剪斷了最後一截線頭，將書包遞給柳玉，眉宇之間風輕雲淡：「拿著背去吧，你原來那個不要就給柳葉。

　　反正是綠色的，男孩女孩都不拘」

　　柳玉捧著小書包東摸摸西摸摸，是真覺得好看：「謝謝媽」

　　而柳葉自然也得到了一個小書包，隻不過慘兮兮的是撿柳玉不要的，差別待遇就在此。

　　小書包到手，柳玉歡歡喜喜的要出門。

　　而劉麗叉著腰，在屋裡嘀嘀咕咕的在對兩個兒子說話。

　　柳龍柳虎這一雙兄弟，尤其是大哥柳龍，不光在家在村都是混世魔王，即便是對劉麗這個親媽也沒什麼好臉色。

　　「媽，你說你也真是的！

　　怎麼就這麼沒用，平白受大房的欺負！

　　現在還要我們倆兄弟來幫你」

　　柳龍沒好臉色，坐在鋪上，翹了個二郎腿，有點嫌棄劉麗。

　　劉麗瞪他一眼：「你少說兩句能咋地？你媽我本來就是屬於軍師一類的角色」

　　暗地裡她是一把好手，可要正面衝鋒，劉麗自認真沒那個本事。

　　柳龍很不屑的撇撇嘴：「那媽說要怎麼辦？」

　　劉麗伸著手往窗外一指：「喏，那肥妞不是在外面嗎！

　　你們倆得替媽報仇」

　　唯有柳虎作為老二，很弱茬，基本上不敢還嘴。

　　同時他也有點怕：「萬一，那胖大妞，打我們怎麼辦？」

　　柳玉可是人送外號母金剛，太高太壯了。

　　柳虎年紀小，體力弱，且上回柳玉打柳龍那次，著實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導緻柳虎不是很敢惹大房。

　　柳龍翻著白眼訓弟弟：「你是不是傻！

　　她打你，你就傻站著讓她打，不會跑嗎？」

　　柳虎不敢出聲，心裡卻是有一肚子的話，他小聲嘀咕——「上回被打的鼻血長流，怎麼不見你跑？」

　　柳龍紅了臉，報仇的心思越發明顯：「上回是失誤，這回看我怎麼收拾他」

　　劉麗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起兄弟二人：「媽受了這麼大的欺負，這個仇得報！

　　三房也被大房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這個氣不能忍」

　　柳虎還是有些猶豫，因為劉麗躲在暗處不出頭，他就得去明面裡衝鋒陷陣：「媽，我不想去」

　　此話一出，柳虎就立即受到了劉麗和柳龍的雙倍責罵。

　　向大哥的柳龍一向瞧不起這個弟弟，覺得弟弟脾氣太軟：「你還是不是我弟弟，咱媽受了委屈，你居然不給咱媽報仇」

　　劉麗也搡著他開罵：「你是不是想向著大房！

　　大房給你啥好處，連你媽是誰都不知道了」

　　柳虎被罵的很冤枉，可實在又沒他說話的份，隻能委委屈屈的不出聲。

　　而劉麗兩眼一擡，看見了柳玉，且對方是一副要出去的模樣。

　　她瞪大眼睛，叫了起來：「快快快，人要出去了」

　　柳龍當即一扯柳虎：「走，別磨嘰！

　　你要再這麼慫，就別怪我不客氣」

　　當老二的柳虎這些年是真挨了不少老大的揍，從本能上就很怕他，隻好被牽著鼻子走。

　　不說話縮著頭，活像個受氣的小王八。

　　當柳玉出門時，三房家的倆一對兄弟也跟在了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