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回到了席間，手裡還捏著個小黑瓶子。

　　王四海和白長山，他們兩個喝的暈頭暈腦的。

　　王四海摟著白長山，伸出一個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朦朧著醉眼說道：「我就有這麼一個兒子，可算是等到他結婚成人了」

　　白長山把他的手攏了回去：「胡說，你有兩個兒子，還有個姑娘！

　　我先眯一會兒，你兒子敬酒的時候，再叫我」

　　論酒量，白長山比不了王四海，說完這句話，兩隻胳膊埋了臉，當即趴在桌子上小歇起來。

　　王四海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他還有另一對兒女，不光是隻有王昌平這麼個大兒子：「是哦！

　　我還有個小兒子，還有個小姑娘，唉，管他的，反正今天是我大兒子的好事！

　　你瞧瞧，他們換了衣服，正在敬酒呢」

　　王四海伸手一指，隻見柳玉和王昌平各換了一身衣服，女方一條絲絨布的紅裙，黑頭髮上別了一朵小紅花，男的穿了正經的襯衫長褲。

　　兩人肩膀挨著肩膀，正從房檐下走出來，柳葉在後面跟著，手上端了汾酒瓶和玻璃杯子，正陪著他姐姐和姐夫，挨桌的敬酒了。

　　王四海他們這一桌處於末位，也倒不是柳玉和王昌平不孝順，故意要把王思海安排在未席。

　　隻是老柳家擺的是流水席，吃完一波來一波，點的是人頭，先坐下先開席，他們這一群人，既不願跟鄉下裡人去擠，又不著急那一份席面，自然而然做到了後頭。

　　等王昌平和柳玉一桌一桌的敬過來，起碼還得十分鐘。

　　方月蓮看方芸回來，臉上浮出一抹笑，問：「你想的怎麼樣了？」

　　方芸把小礦工的話記到了心裡，垂著腦袋沖方月蓮一點，悶聲道：「姑姑放心」

　　方月蓮笑眯眯地把手搭到了方芸的手上：「這才是姑姑的好侄女，放心，我不會虧待了你」

　　此時王四海的酒醒了不少，見這對姑侄嘀嘀咕咕的，很有話說，朦朧的醉眼問道：「你倆說啥呢？」

　　方月蓮沒搭理他，反正王四海現在醉的稀裡糊塗的，不用費心應付，他自己就會糊弄自己。

　　果不其然，王四海發現方月蓮不搭理他，他自己噸噸噸的又灌了一杯酒，一隻胳膊摟著白長山，一條腿抖來抖去，美滋滋的等著他兒子來給他敬酒。

　　不一會兒，王昌平和柳玉已經來至前一桌，馬上便要到跟前敬酒，而方玉蓮起身，從桌面上拾過兩隻無人用過的杯子，倒了些酒水進去，量不多，一兩口而已，然後沖方芸使了眼色。

　　方芸會意，拿出那個小黑玻璃瓶子，哆哆嗦嗦的拔開瓶蓋，然後在兩個杯子口分別滴了幾滴進去。

　　液體順著杯壁，滑落進酒裡面，方月蓮端起來搖了搖，將兩種液體混合均勻，最後她把兩隻杯子放下。

　　而這時，王昌平和柳玉也來到了桌前。

　　聶小翠在對待女兒的事情上毫不吝嗇，流水席擺了十桌，吃完一桌換一撥，他們兩個一路喝下來，真要按酒量來計算，估計此時早就走不動道了。

　　所以，柳葉就給他們倆使了點小聰明。

　　他端著的酒瓶，看著滿噹噹一大汾瓶，但是倒出來的，卻是無色無味的水——酒瓶早就讓柳葉騰空了，專門裝了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人太多了，就是海量也架不住這麼喝的。

　　王四海醉眼朦朧間看到了兒子王昌平，當即來了勁，腿一抖就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要去摟兒子：「哎喲！

　　兒啊，你可算是來敬你這老爹爹了」

　　王昌平皺著眉的往後一躲。

　　柳葉很有眼力勁，見他的大姐夫臉上露出了厭煩，不管是為了姐姐的婚事順暢，還是出於為姐夫著想。

　　總而言之，他知道自己得趕緊去攔住王四海，要不然讓個酒鬼一鬧，再大的好事也得掃興。

　　結果，柳葉剛一沾王四海的身，就被酒氣沖了一跟頭，氣得他扯著王四海，抱怨起來：「王大叔，您這是喝了多少？少說也得兩斤吧！

　　兒子結婚還喝的稀裡糊塗的，您這是鬧哪出啊」

　　王昌平看了一眼席面，除了王四海，還坐了白長山，但是這位白叔叔已經趴在席面上，睡得正熟。

　　除此之外就是方月蓮姑侄二人，還有他那一對年紀尚小的弟弟妹妹。

　　清醒著的人，都不是他想見的人。

　　王昌平本是想直接越過這一桌，可柳葉則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該有的禮數，還是得做全了。

　　他也隻好端著裝了水的酒杯，沖著王四海一鞠躬，帶著柳玉敬道：「兒子兒媳，敬您一杯」

　　王四海朦朦朧朧間看到了柳玉和王昌平一塊敬他酒，雖然醉了，可也知道高興，他擠到兩個人中間，分別拽了兒子與兒媳的一條胳膊，放聲大笑起來：「從今以後，咱們可都是一家人了！

　　我老王家以後也熱熱鬧鬧的是一大家子了」

　　不知道王四海喝了多少，周身都是酒氣，柳玉當即被嗆的打了個噴嚏，王昌平也直皺眉頭。

　　方月蓮這時候站了起來，她手上還端著兩個杯子，柔聲細語的說道：「你爹喝高興了就是這樣！

　　你們可別介意，來來來，這一圈下來隻有你們敬別人的，也該輪到我敬你們這新婚夫妻一杯了」

　　柳玉看了一眼王昌平，心說方月蓮這是要做甚？聶小翠可是在頭天晚上把這年月結婚的條條道道，給柳玉通講了一遍，還沒聽說過這當小媽的反過來敬大兒子酒！

　　似乎有點不合規矩……然而，方月蓮卻是先端了酒杯，仰著腦袋，一飲而盡：「這杯，我先敬你們，希望你們小夫妻倆個和和美美的，白頭到老」

　　這下，王昌平和柳玉不喝，就顯得有點給臉不要臉了……柳葉趕緊把備好的假汾酒，裝在杯子裡遞了上來：「姐，王大哥，不管怎麼說人家敬你們，你們也總得給人家臉」

　　可，方月蓮卻將柳葉端著杯子兩隻手攔了下來，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你們倆這杯子裡裝的可是水，還是換我的杯子來吧」

　　隨後，方芸遞上了兩隻裝了酒水的杯子。

　　柳玉接過來一看，見杯子裡的分量不過一兩口，不至於把人喝醉，她沒想太多，大喜的日子也不好駁了方玉蓮的面，於是仰頭喝了下去。

　　身邊的王昌平同樣如此，兩杯酒，都被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