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飯局(上)
王昌平自打回到縣城就是一個遊離在王家之外的狀態。
要想找他,那可真不容易,王四海撒網撈魚似的,大街小巷的全安排了人,到處找他兒子。
王昌平帶著帶著柳玉姐弟,在這些天裡肥吃海喝的,嘗遍了省城的美食。
柳玉心滿意足的出了飯店,還要在街上來回散一散步。
王昌平領著柳葉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一邊低頭清點糧票。
正是入神之時,一輛吉普車忽然在前方剎住了,車窗打開,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把腦袋伸了出來:「是平哥兒嗎?」
此言一出,柳玉姐弟卻是一起釘在了原地——怎麼會有個陌生人知道王昌平的小名是平哥兒!
柳葉茫茫然的睜大了眼睛,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柳玉一頭霧水的看看中年男人,又看看王昌平。
王昌平倒像是認識那人,他點點頭:「這是白叔叔,我爸的老部下」
中年人隨即笑了一下,顯現出嘴角延伸到太陽穴那麼長的一道蜈蚣似的大疤:「我說我沒看錯吧,就是你小子」
王昌平沒有笑,把頭低下了。
走在前方的柳玉帶著柳葉退到一邊旁觀。
她又不認識人家,和王家人也沒什麼交集,貿然湊上去,就很有討人嫌的勁頭。
而中年人又下了車,上前一步又道:「你家的事情,我後來都聽說了。
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你爸這兩天撒網似的撈你,趕緊上車,去家一趟去吧」
王昌平沒開口,因為著實是不想去那個烏煙瘴氣的王家。
並且覺得,王四海不能夠這麼找他。
況且,他身邊還跟著柳玉姐弟。
中年男人沒有得到答覆,於是收回笑從谷,順便看清了不遠處的姐弟倆,目光從王昌平轉移向了柳玉。
措不及防的,柳玉和他對視了一眼,竟是心中一寒,中年人那一眼的力道太足了,冷颼颼的往她臉上紮,簡直就是霜刀雪劍!
對方目光並不有友善,她沖王昌平皺了眉,想要快些離開。
中年男人則感覺自己什麼都明白了——王四海家的大小子在外面混了三年多,可能是學壞了。
隨後,中年男人抓住了王昌平,三兩下就把他塞進車裡,關上車門,放言道:「別磨蹭,你爸在外面撒網似撈你,我不把你帶回去,還有別人抓你回去,快走吧」
王昌平不能和從小叫叔叔的人動手,隻好束手就擒,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衝車外的姐弟倆人使了眼色。
隨即,吉普車絕塵而走,柳玉姐弟瞪著眼睛站在路邊。
柳葉張了張嘴:「姐,王大哥就這麼走了」
柳玉嘆息了一聲:「得了,人都給抓走了,咱們也回吧,別在太陽底下幹曬著。
你寬心些,他會回來的」
吉普車流星一樣在大街上疾馳。
末了停在一處不掛牌子的招待所門口,白叔率先推開車門下了車,一指裡面的屋子:「走吧,我帶你去見你爹」
招待所外表看著不起眼,進入院內才發現是別有洞天。
院子裡有花有草,風景美極了,還挖了個蓄滿水的大池子養著群紅艷艷的洋金魚兒。
而池子邊,王四海端著一碟魚食兒,正饒有興緻的喂那些魚兒。
邊上有個勤務兵,在一張小石桌子上,給王四海端茶倒水。
王昌平跟在白叔身後往裡走,來到桌子邊上,勤務兵給他倒了茶。
白叔則是去拍了王四海的肩膀:「老東西,做甚呢?」
末了,他一低頭望見王四海端著的魚食,臉上的那條大疤,跟著臉龐一道皺了起來:「嗬!
你怎麼拿雞蛋黃餵魚啊?人家這魚,得吃魚蟲。
消受不了你的雞蛋黃和饅頭屑,快拿走」
王四海撇了撇嘴:「有的吃就不錯了!
就這幾條破魚,還得我專門弄肉蟲子去伺候他們?」
說著,又撒下一把幹雞蛋黃。
水中的遊魚聚作一團,為那點魚食,你爭我奪的,攪的水面好不熱鬧。
白叔在旁邊看得直皺眉:「你少喂點,這洋金魚兒嬌貴著呢!
當心撐死了!
哎喲,你快別餵魚了,我把你兒子撈回來了」
「找回來了?那我可不跟你玩兒了」
此話一出,王四海就再無閑心去餵魚了,他把魚食碟子塞進白叔手上,扭了頭就去找兒子。
「找我有什麼事?」
王昌平捧了茶杯,眼神平淡的望著茶杯。
一片茶葉在緩緩舒展,鋪滿了整個茶杯底。
茶湯碧綠,茶是好茶,人,他就不敢那麼確定了。
也許是虧欠了女學生,王四海在兒子面前,始終有點心虛:「那啥,我和你方姨商量過了,你年紀到了,要帶對象回去,那就帶來吧!
時候就定在晚上!
咱們一家人吃個晚飯」
他的語氣當中有一點央求的意思。
王昌平想了想,自己之前就在柳玉姐弟的面前提過要帶柳玉去王家,如今到省城已有十天半個月,一直是在整日吃喝當中度過。
王四海這個老東西,都提出要讓王昌平領著對象去家裡吃飯,那他似乎也沒有拒絕理由。
王昌平點了點頭:「好,我晚上會去的」
王四海也露了笑臉,他還想再說點什麼。
可王昌平卻是將杯中的茶水喝光,起身就走,絲毫不給王四海續父子情的機會,他從始至終都覺得,他們之間沒什麼可說的。
王思海想親近親近兒子,可對方壓根不給他機會,他難得的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這時,白叔端著一碟魚食兒走了來,他笑起來,臉上那道疤也往上揚:「你瞧瞧,這才是人家洋兒金魚吃的東西,哪像你似的胡亂弄些雞蛋饅頭就瞎喂」
王四海沒了餵魚的閑心:「拿一邊去,沒心思跟你餵魚」
白叔跟著王四海,一道從槍林彈雨中趟過來的,和他作伴了幾十年,如今都到了退休,王家的那點事,他算半個知情人。
他笑笑,略調侃道:「你呀,要是不和那小保姆混在一塊,和兒子也不至於生份成這樣」
王四海嘟囔起來:「這娶都娶了,我還能把人家休了呀?再說了,女學生人都沒了,我不至於給她守一輩子吧?不愛和你說了,我兒子晚上要回家吃飯,我回去準備準備」
白叔沒說話,隻是嘴角扯了扯,臉上那道疤也跟著動,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