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是個有點聰明的人。

　　她得到了柳玉給的報酬，十斤白面。

　　並沒有大搖大擺的拎回老柳家去炫耀，而是盯著那一袋子白面，腳步拐了個彎——她把那一袋子白面藏在了柴火垛子裡。

　　最近剛開春，雨水還沒下來，柴火垛子發乾，糧食藏在裡面不易發黴。

　　做好這些，劉麗才擦擦手，抹抹頭髮進屋去，至於那些白面，老鼠都會打洞藏糧，更何況那是她冒了大的風險才弄來的，她是一口也不準備給外人吃，隻留給她和兩個兒子渡飢荒的。

　　屋裡的陳氏果然不耐煩了。

　　一見到劉麗，就立刻質問她：「好半天了，你在外頭做啥了」

　　劉麗自有應對說詞。

　　她不慌不忙地回道：「跟隔壁鄰居大娘的兒媳婦聊了一會兒，咱家的盆還讓她給借走了」

　　陳氏一聽，臉上立刻露出怒意：「好端端的你把盆借給人家做什麼！

　　難不成她家連個盆都有不起？」

　　然而劉麗擺出了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陳氏雖然恨鐵不成鋼，但也沒有深究，也沒什麼好追究的，隔壁鄰居借個盆而已，不是件大事，左右會還回來的。

　　於是噴了劉麗一陣唾沫星子，這件事也就過去，陳氏消氣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老柳家就迎來了一件讓陳氏更加需要沉究的事。

　　趙老漢，向來是任性的無法無天。

　　他打定的主意，那就一定要實現。

　　這天他，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沓糧票，揣上一隻裝錢的小荷包，去了縣城，很多時候糧食比錢要好使，所以帶的糧票又比錢多。

　　既然他要給年紀老大的兒子說上一門親事，並且確定好了人選，那總不能，空著兩隻手去上門。

　　他對這件事很重視。

　　畢竟柳玉不是那孫聾子家的窮姑娘，隨便兩頓飯就算是看得起了。

　　對待柳玉這樣的好姑娘，趙老漢決心要下血本。

　　他先是到縣城的黑市，買了些白面大米這樣的金貴細糧，又到副食品店提了一隻燒雞，最後又要了兩封桃酥。

　　想了想，那柳玉是個年輕姑娘，哪有小姑娘不愛穿新衣裳的。

　　於是，趙老漢又跑到成衣店裡去，咬著牙買了一件年輕姑娘愛穿的繡花短衫。

　　他還問那賣東西的女售貨員：「姑娘你別騙我吧？這樣款式的衣裳真是你們姑娘家最喜歡的？」

　　「誒，這就是最時髦的款式！

　　要不然怎麼賣這麼貴？」

　　女售貨員一臉不耐煩，因為覺得趙老漢穿戴都很平平，並不像是能捨得出這十多塊錢，買件衣裳的主。

　　趙老漢還是左思右想了一下，因為這衣服價錢確實不低。

　　想了半天，趙老漢還是掏了錢，還特地讓女售貨員用牛皮紙給包上。

　　買了衣裳，趙老漢還扯了十尺的花棉布——老柳家可不止柳玉一個女的，其他人也要略略的顧及一下。

　　就這樣，趙老漢帶著不輕不重的禮，去到了老柳家。

　　當陳氏推開院門那一剎，她是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會登門拜訪的，因為憑著老柳家的行事做風，一般人和他們有不起交集。

　　然而趙老漢今日卻是拎著大包小裹似乎是來登門拜訪的。

　　「哎喲，老嫂子！

　　這有些時沒見著你了，你這身子骨倒是越活越硬朗了」

　　趙屠夫年紀也不小了，三十往上，所以趙老漢的年紀也不輕，比陳氏是也就小個十多歲，於是他倆在村中的輩分並不是差的很大。

　　冷不丁來了個稀客，還滿嘴好話好言的，這讓陳氏也露出了笑臉，與對方寒暄了一陣。

　　「不逢年不過節了，你怎麼上來串門子了？」

　　陳氏笑呵呵的，眼睛已經落在了那些大包小裹上面。

　　趙老漢也一笑：「那當然是有喜事要和老嫂子商量」

　　喜事？什麼喜事？但總歸不是壞事！

　　陳氏一聽趕緊把人讓進了屋，同時把一家之主柳大綱也請了來。

　　然後柳大綱和趙老漢並排坐在了闆凳上，陳氏在旁邊端著熱水。

　　趙老漢先把大包小裹的卸在腳邊，然後望望這對老夫老妻，開了口：「那啥，老大哥老嫂子，你家大兒子夫妻倆在不在？」

　　陳氏把頭一撇：「這倆呀，天天在縣城裡享福呢！

　　連老爹老娘的死活都不管了，這都一個多月沒回村裡了」

　　趙老漢一聽，哦了一聲，然後沉默了片刻。

　　這婚姻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當爹當媽的不在，他該找誰說？總不能找柳玉這個小姑娘，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權利來決定終身大事？況且就算是說了，人家也會說他趙老漢不地道哄騙人家小姑娘。

　　然後趙老漢看了看柳大綱這對老夫妻。

　　他們雖然不是柳玉的爹娘，但卻是比爹娘更高一輩的長輩！

　　爺爺和奶奶，和她們說親事，與柳建家和聶小翠夫妻乃是一樣的。

　　正好這時陳氏也開口了：「趙家老弟呀，你今天一早上門說的那喜事是啥喜事？怎麼著你不殺豬了，改當喜鵲了？」

　　趙老漢笑了笑，然後一擺手：「別提了！

　　這都是為著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說他都三十多了還沒成家！

　　我這個當老漢的怪著急，這不，最近和孫聾子家的閨女見過一面，可惜這小姑娘她上不了檯面」

　　柳大綱沒說話，隻是低頭喝了口熱水，兒女的婚喪嫁娶他是一概不過問的，所以對趙老漢的唉聲嘆氣並沒有半點能插得進去的地方，索性不講話了。

　　而陳氏主內的一個婦道人家，對這種事情倒是很有說頭——「那孫聾子家的閨女我見過，長得又瘦又小的，還沒點肉，是不太上檯面！

　　可趙家老弟呀，你兒子年紀也不小了，這事可要抓緊呀！

　　要不拖隔壁鄰居大娘給你打聽打聽，上合適的人家說說親？」

　　趙老漢的眼睛亮了一下：「這大隊長對我們家的事上心，專門託了村裡的婦女主任給幫忙！

　　可我呀，已經有合適的人選了」

　　「那是哪家的姑娘？」

　　陳氏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已經嘀嘀咕咕的了，趙屠夫一個死了老婆的鰥夫，還左挑右揀的！

　　怎麼著，你老趙家是要挑個仙女兒嗎？趙老漢笑了笑：「就是你們家的大房大孫女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