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我不是來找你們要糧票的」

　　柳玉苦笑了起來：「我就想問問那個男的，就是你的大伯，你們看起來關係不怎麼樣啊」

　　她的眼睛看向了小男孩，眼神帶著一點點淩厲，並不隻是要平平淡淡的詢問兩句便罷了。

　　王昌平看了一眼那面黃肌瘦的女人，冷冷淡淡的開口：「我覺得你們現在，似乎遇上了難題」

　　柳玉和王昌平身上是有共同特質的。

　　他們兩個，在有些時候說話是會帶著一點淡淡的壓迫，讓人沒辦法去反抗或者拒絕。

　　小男孩仰著臉看了一眼母親。

　　那面黃肌瘦的女人垂著眼，末了過了好一陣，她動了動嘴唇：「大家，就往家裡坐吧」

　　看樣子，他們的確是遇到了難處。

　　柳玉對柳葉使了一個眼色，幾人進到了這對母子的家裡。

　　他們的家裡稱得上一貧如洗，一張床，幾個水罐。

　　柳建國這時候已經沒了先前的畏畏縮縮，他的眼中開始流露出好奇，對這個家，以及對這母子倆的好奇。

　　這個家沒有太多的落腳之處，四個人，加上這對母子就把屋子裡塞得滿滿當當的。

　　女人開口：「寶兒，拿杯子給幾位客人上水」

　　小男孩應聲而動，他翻出了一套玻璃杯，大概是因為沒有茶的原因，隻給柳玉他們四個上了涼水。

　　柳玉捏著一隻玻璃杯，微微怔神，尋常人家哪會有閑心弄這麼一整套的玻璃杯使用？看來這對母子是突然落魄的，人家至少不是天生的窮人。

　　那她們母子倆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這時候女人開口了：「我夫家姓陸，這是我兒子陸寶」

　　原來這孩子叫陸寶。

　　柳玉摸了摸他剪的亂糟糟的短頭髮，又問：「既然剛才那個是你大伯，那你爸爸去哪了？」

　　陸寶看柳玉一眼，沒說話，臉上顯出了悲痛。

　　而他的母親把話接了過去：「我丈夫半年前病死了，他沒爸爸」

　　柳建國在旁邊啊了一聲：「那你公公婆婆呢？」

　　陸媽繼續低著頭：「也病死了」

　　孤兒寡母能有什麼好日子過？陸家母子的情況也大緻相同。

　　這陸家原來並不窮，甚至是那一小撮吃得起商品糧的人家，可作為頂樑柱，那個在工廠裡有一份體面職業的男人死了，公公婆婆一著急，也跟著病榻纏綿，一命嗚呼了。

　　這家裡沒了頂樑柱，公公婆婆也駕鶴西遊。

　　一個女人，一個小孩，就算是出去賣勞力也沒人要，幹活更是掙不了多少工分，陸媽帶著陸寶自然隻有艱難度日的份。

　　王昌平喝了一口涼水，道：「你一個女人帶著個小孩，的確不容易。

　　你大伯又是怎麼回事？」

　　陸媽笑了笑，透出一股凄涼：「孤兒寡母的，也就那麼回事」

　　這時候陸寶開口了，他始終是個小孩子，沉不住心思，當著柳玉這幫外人的面，他嘟囔道：「我大伯伯不是好東西」

　　陸媽像是不太願意讓別人知道家事，陸寶還想繼續把話說下去，但是他已經把手捂在了陸寶的嘴上，並用眼神示意兒子少說兩句，盡量閉嘴。

　　顯然，這對孤兒寡母並不信任柳玉這一夥人。

　　說來也怪柳玉，哪有好心人像他們這樣？一路尾隨也就算了，還蹲在人家門口，一臉猥瑣的聽牆角。

　　怎麼看都不像是正人君子的做派，怪不得陸家母子在他們面前有所保留。

　　柳玉察覺出了對方的的意思，於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並且打算走人，不過，她刀子嘴豆腐心的，實在見不得小孩子受苦。

　　於是從王昌平身上拿出紙筆，記下了張家兄妹的地址，再把條子遞給陸寶：「我看你們家糧食不是很富裕。

　　這樣吧，我給你開個路條子，你去這個地方買糧，非但不要糧票，價格還比國營糧店裡的便宜」

　　看對方收了條子，她這也算是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了。

　　柳玉一手挽著王昌平，一手扯著柳葉，打算走人了，人家什麼都不肯說，他們又隻是一群外人罷了，也沒必要再繼續留下來。

　　柳建國跟在他們身後，四個人出了門。

　　「姐，你說，那對母子是不是經常挨欺負呀？」

　　柳葉有點同情陸寶，畢竟他沒爸爸。

　　柳玉認同的一點頭：「大概也許是吧，壞心眼的人最會挑這種軟柿子下手？孤兒寡母的，聽著就好欺負」

　　柳葉受過餓肚子的苦，便又說道：「我看他們家也是吃不飽飯，大過年的還出來賣貓崽子」

　　柳玉繼續點頭：「畢竟家裡沒有當工人的，那就隻能靠工分吃飯，他們母子倆一天累死累活能掙幾個工分」

　　姐弟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柳建家的眼神起了變化。

　　王昌平很細心的看到了，默不作聲的觀察著。

　　當姐弟二人說到陸家那個流裡流氣的大伯時。

　　柳建國做出了出乎意料的舉動，他一扭頭，竟然是大步折回了陸家！

　　柳葉懵了一下，他以為他二叔徹底的頭腦不清醒了，趕緊跟上去，並且叫苦起來：「二叔！

　　你怎麼又回去了？」

　　王昌平看了一眼柳玉，嘴角帶了點笑意，道：「你二叔，有點不對勁」

　　柳玉對於情感方面向來遲鈍，她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王昌平指的不對勁是哪方面的，也不明白為什麼柳建國要折回去：「你什麼意思啊？」

　　王昌平有心賣關子，不肯把話說明白了，他隻是淺笑：「走，回去看看，看看你就曉得了」

　　於是兩個人也折回了頭。

　　柳建家的回來，令陸家母子頗為的錯愕。

　　這個男人站在門口，用一雙大眼睛盯著屋裡的母子倆，他高高壯壯的，幾乎將從門口投進來的光線擋去了一半。

　　陸媽摟著兒子有些心驚膽戰的開了口：「你這是？有什麼事嗎？」

　　孤兒寡母的，面對著這樣一個男人，不得不害怕。

　　柳建國繼續用他的大眼睛盯著母子倆：「你們倆是不是受了陸寶大伯的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