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四六分
陳表姐是旁人嘴裡說的女港農。
十年的動亂,他們一家早早的搬走了,躲過了動亂,也在省城沒有了根基,賓館生意便是與旁人合夥做的。
許是住宿費頗高,本地人沒有在這住的,多是外賓入住。
陳表姐也不管腦袋上還裹著一條毛巾,形象並不得體,興沖沖的拉著柳玉就往樓下去。
一路上遇見人了,他們都向陳表姐問好,連帶著柳玉也被多看了兩眼,一路從大廳逛到後廚,再去看了洗衣房。
賓館運作的還算可以,有條不紊的。
陳表姐沖柳玉笑笑:「我可是費了些精力來運作這。
你覺得如何?」
柳玉點點頭,哪怕是以她兩世為人的眼光來看,陳表姐的賓館都十分不錯——賺的是外匯,來往的也是外賓,再過幾十年,興許會成為省城的頭號賓館。
而陳表姐帶著柳玉繞這麼一大個圈子,也有她的目的。
「可惜我呀在省城待不久,過段時間就得回去了,我呢,想找個人來打理」
陳表姐摘下毛巾,露出一腦袋濕漉漉的黑頭髮。
她這輩子婚姻沒成,瞧不上身邊的任何一個男人,活成了許多人眼中的鏡中月,水中花。
而有錢人都是早早的立了遺囑,她年紀一年比一年大,就生出了私心,想把自己的財產留給血親——雖然大部分財產,已然捐到外面去救苦救難了。
柳玉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但是猶猶豫豫的沒敢應:「陳姨,您要是有放心的人,就叫打理」
陳表姐笑了笑:「人這一輩子隻能幹乾脆脆的活個幾十年,剩下幾十年老而不死的歲月,隻能說是渾渾噩噩,沒有半點好活。
你別給我裝傻,這處賓館,讓你來打理怎麼樣?」
柳玉啊了一聲,露出為難的神色:「陳姨,我隻是在做一點小生意,賓館這麼大,若是出差錯……」
她擔待不起。
況且,從身份上來講,她並不是陳表姐的血親。
要是從天而降的,來到了這處賓館,指不定要惹出什麼事兒。
陳表姐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顧慮,淡淡一笑。
這柳玉還真是又聰明又可愛,和她見過的大部分女孩子,都不相同——尋常女孩子,得到這麼一個大餡餅,恐怕要樂得當場翻跟頭,柳玉卻是考慮頗多。
這下陳表姐更加確信,柳玉是個值得託付的人:「若是出差錯,儘管算在我的頭上就好了,沒人會來為難你」
柳玉勉強一笑:「陳姨,你的好意我是知道的,可我總覺得,我幹不了這個」
陳表姐看柳玉再三推脫,她嘆了一口氣:「我在省城隻有這麼一個產業,你不想在賓館裡做事,我倒不知道怎麼辦了」
她看出了柳玉並非隻是客套,而是當真不願。
沒想到,自己叱吒風雲這麼多年,創下的基業也是讓無數人眼饞,結果卻打動不了一個小丫頭,讓她屢次拒絕。
柳玉笑了笑,沒敢說實話:「賓館那麼大,我就是怕出差錯,沒有要和您作對的意思」
此時微風拂過,陳表姐看著柳玉的眼睛中浮出抹笑意來:「我怎麼瞧著,你是不願意做,我不怪你,說說你的想法」
多年在人堆裡打轉,她幾乎就是個人精了。
陳表姐用手托起了腮,歲月雖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迹。
柳玉讓自己的想法被陳表姐看穿,她也就不再遮遮掩掩——「陳姨,我覺得,如今這個時節,大可做點其他的生意」
她的眼睛亮晶晶,並不像是在說空話的樣子。
陳表姐從身份上來講,是王昌平的阿姨,可是個女商人,提到這兒,她一下子就來了興趣。
她用藍色的條紋毛巾擦乾頭髮:「你覺得可行,那大可跟我講講」
「那好,陳姨,你跟著我來。
我帶你去瞧瞧」
柳玉拉著陳表姐,去到了賓館外面的一供銷社。
她指著櫃檯上的酒瓶子:「省城不陳姨那邊,咱們尋常百姓喝的酒,隻有那麼幾種,廠子還都是國營的。
價錢也不便宜,一瓶足足要一塊七毛了」
她又一指,許多年輕婦女排隊購買的雪花膏:「尋常抹臉的雪花膏,也不便宜,但市面上種類很有限,就那麼兩樣,可也足夠讓人搶破頭了」
最後,柳玉看向了外面的國營飯館:「裡面的菜色也是乏善可陳」
陳表姐看柳玉說了這麼多,雖然是個人精,也是個足夠合格的女商人,終究被這個時代有局限性,比不得重活兩世的柳玉。
她有一點納悶,沒明白你為什麼會帶她來看這些:「你的意思是?」
柳玉笑了笑,道:「再過一段時間,不管是酒水,還是雪花膏,以及飯店,都不再是隻有國營」
陳表姐瞳孔一震:「你說的都是真的」
柳玉翹著嘴角一笑,沒有明確回答她的話,隻道:「春風要來了,要是想做生意,那可有的是機會了」
陳表姐這下明白,為什麼柳玉不願意在賓館幫她的忙了。
開酒廠,辦飯館,做雪花膏生意,哪一樣,不比在賓館裡做事來得痛痛快快!
更何況現在的省城,幾乎是一片空白,陳表姐,想了想,笑道:「你要是想做,那就放手去做,陳姨給你出錢出力」
「您這麼幫我?怎麼報答啊?」
柳玉詫異了一下,陳表姐對自己的好,簡直過了頭。
哪怕王昌平作為她的血親,再有面子,不至於如此。
陳表姐腦袋一歪:「錢不是白給你的。
小丫頭,我對你沒有可好到,不求回報。
但也不指望著你能弄出一場潑天的富貴,隻要有我一股就行了」
這句話讓柳玉安了心——「您給我出錢出力。
賺了錢,我自然要分陳姨一股的,而我自己也有一點小本錢,也不必全靠您。
這樣吧,生意做起來,咱們平分?」
陳表姐再次笑了笑:「四六分」
柳玉沒反駁,她在心裡琢磨著要給陳表姐分六份。
而陳表姐卻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我隻要五分,多出來那一分給平哥兒,你也拿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