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溪知道傅謹修當時的情況能撿回來一條命就謝天謝地了,可是在她聽到傅謹修殘廢之時,仍舊無法接受。
那樣一個從淤泥裡好不容易才爬起來的男人,在擁有了一切之後,他竟然殘廢了,對他來說該是怎樣的打擊?
看著孟晚溪不自覺紅了的眼眶,丁香君相比她要沉穩許多,擡手摸了摸她的臉,「晚寶,事已至此我們難過無用,人在就好了,再說隻是有可能,就算是殘廢了,霍家會給他找全球最頂尖的醫生……」
孟晚溪何嘗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霍家雖然有權有勢,可是在生離死別面前和普通的人沒什麼兩樣。
健康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如果有錢就能一手遮天的話,霍明澤也不會到今天還坐著輪椅。
孟晚溪點點頭,她能怎麼辦呢?
難道丁香君會不知道這一點嗎?
「好了,別難過,去看看他吧,現在你和孩子就是他活下去最大的動力,說不定為了你和孩子,會出現奇迹呢。」
「好。」
病房裡,霍老爺子和丁老爺子對他噓寒問暖,霍霆琛阻止道:「爸,謹修隻是脫離了生命危險,他現在還是很累,你們就不要一直問東問西的了,還要來應付你們更累了。」
霍老爺子白了霍霆琛一眼,「老子關心關心有錯?」
「總之人已經出來了,接下來他隻要好好休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著急上火也沒用,隻能給他增加負擔。」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他說話怎麼這麼不中聽呢?
「謹修今天開始能吃東西了,你們啰嗦一大堆,還不如給他喂點東西。」
丁老爺子和霍老爺子都瞄準了白粥,兩人異口同聲道:「我來!」
丁老爺子一臉不悅,「你來什麼?謹修變成這樣你也得負一半責,要不是你自作聰明將霍厭帶回港市,謹修會變成這樣嗎?」
不是說傅謹修的能力不如霍厭,隻是兩人的出發點完全不同。
如果是霍厭,他一定會保證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之下去比賽。
傅謹修不同,他看著孟晚溪和霍厭夫妻恩愛,頭一天晚上出了那件事,老爺子要撮合他和孟晚溪。
如果孟晚溪願意,他自然是開心的,關鍵現在孟晚溪的一顆心全都撲在了霍厭的身上。
哪怕他對孟晚溪沒有心思了,他的存在就成了兩人的阻礙,所以他才會用那樣極端又決絕的方式去成全孟晚溪和霍厭。
他死了,從今往後她就不會被人詬病。
所以這事歸根結底,還真的和霍老爺子有些關係,丁老爺子罵得不冤。
霍老爺子也不否認,連忙開口道:「是,我錯了,我這不是在找機會彌補?」
「這就不用了,還是我這個外公來,以後謹修就在京市好好發展,我來照顧他就好,不用你操心。」
「你一個身體都埋了大半截的老頭子,你照顧得了什麼?」霍老爺子冷笑。
丁老爺子也譏諷道:「說得好像你沒被埋一樣。」
「我比你少兩歲,至少比你埋得少。」
「區區兩歲而已,我身體比你好,隨隨便便比你多活十年沒問題。」
霍霆琛對兩個父親一臉無語,都什麼時候,他們還在玩過家家小孩子拌嘴的遊戲呢。
正好孟晚溪和丁香君進來,他將碗放在孟晚溪手上,「你來得正好,你來喂吧。」
孟晚溪看著兩個老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眼裡有些驚訝,「他們這是……」
霍霆琛一臉無所謂,「別管,就是吃撐了沒地消化,現在消消食而已。」
說完還不忘朝那邊說了一聲:「要吵出去吵,有點煩人。」
丁香君也不管那麼多了,現在天大地大,誰都沒有她兒子大,拉著兩人就出去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孟晚溪坐在病床前,看著床上的男人,眸光一片溫和,「沒吵著你吧?」
傅謹修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眶,心中已經猜到幾分。
他自己的身體他是知道的,那時候他不餘遺力沖向夜北梟。
他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弄死夜北梟!
他從未想過活著回來,放手一搏的後果就是將自己弄成這樣。
孟晚溪那麼善良,一定會為他難過。
傅謹修經歷幾次人生的起起伏伏,他反倒變得沉穩了許多。
畢竟在今天之前,他和孟晚溪關係處於冰凍期,哪怕孟晚溪叫他一聲二哥,也隻是不讓霍家的其他人尷尬,不破壞整個家庭的和諧。
如果是她自己的想法,她恨不得帶著孩子躲得遠遠的,一生都不要見到他。
在那一夜,傅謹修用死亡硬生生闖出一條活路。
除去那個孩子和外婆的命,自己對她的傷害,她已經釋懷和原諒了。
孟晚溪不再恨他,甚至願意接納他,拿他當真正的哥哥相處。
傅謹修覺得已經很好了。
從今往後,他就是她的哥哥,做她的娘家人,好好守護她和孩子。
她能幸福一生,他也是一種幸福。
傅謹修努力笑了笑:「還好,就是有些餓了。」
「怎麼會不餓呢?都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孟晚溪替他將床調整好角度。
傅謹修的臉瘦了很多,看著也很憔悴。
孟晚溪在門外就做好了思想準備,不要露出半點憐憫和心疼。
她是影後,她可以做到的,這是最簡單的基礎課程。
可面前的男人七歲就和她牽扯到了一塊,她愛過,恨過,甚至想要和他同歸於盡過。
如今過盡千帆回頭,種種恩怨盡消,那樣複雜的情緒縈繞心間,她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
顫抖著手給他喂到嘴邊,傅謹修嗓音沙啞:「再抖,可就要灑我一身了。」
孟晚溪哭笑不得,都這個時候了他還逗她。
不過男人看著情緒穩定很多,這樣反倒更有利於休養病情。
反倒是她沒了分寸,慌了神。
傅謹修想要擡手撫去她的眼淚,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
今天的相處方式已經是他求來的了,他不能打破這樣的平衡。
所以傅謹修隻是溫柔看著她道:「溪溪,別為我難過,就算我死了,那也是我心甘情願,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