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謹修熟悉了車子和賽場,他摘下頭盔下了車。
夜北梟杯中的紅酒也已經喝完,他點了點下巴,夜契端著一個托盤過來。
「傅先生,這是生死狀,你看看,如果今晚你在這裡出事,和任何人無關。」
霍筱筱咬著唇,口中輕輕喚了一聲:「二哥……」
傅謹修拿著筆,一隻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是孟晚溪。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的預感向來很準。
這絕對不是一場普通的比賽!
夜北梟嘴角勾起,「怎麼?孟老師這就捨不得了?哎,其實不比也是可以的,反正我生活這麼枯燥,今天送的是人頭蛋糕,明天就說不定就是手指啊,胳膊,對了,孟老師還懷著孕,你見過流產的嬰兒嗎?你……」
「嘔。」
孟晚溪生理性覺得噁心,顧不得回擊,捂著唇到一旁的垃圾桶乾嘔。
她今天本來就沒怎麼吃東西,這會兒什麼也吐不出來,胃部痙攣讓她受不住。
「嫂子,你喝口水。」
霍筱筱看著她這樣也心疼不已。
隻有傅謹修知道,流產永遠都是孟晚溪心上的傷。
他伸出手,手心裡是一顆糖,「吃顆糖,或許會好一點。」
孟晚溪除了身體,還有緊繃的神經,心理上的問題。
孟晚溪看著那顆彩色包裝的糖紙,和當年自己給他的那顆一模一樣。
隻不過那顆糖放了一年半載,早已經過期,因為高溫還有些變形。
比不得他手中的這顆嶄新乾淨。
孟晚溪突然有種感覺,傅謹修給的不是一顆糖,而是將當年的那顆糖還回來了。
這次比賽,生死難料。
明明應該是恨之入骨的人,她甚至還想親手血刃的人。
這一刻,她才發現她一點都不想傅謹修去死。
「傅謹修,不要簽字。」
傅謹修緩緩蹲下身體,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眸光一片溫柔,「溪溪,記著我說的話。」
好好帶著我們的孩子活下去。
他將糖果放到了孟晚溪的手心。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出發了。」
「傅謹修,萬一……萬一你一去不回,媽咪會難過的。」
傅謹修很想問一句,那你呢?也會為了我而難過嗎?
但他們此刻的身份已經不合適再說這些曖昧的話語,他不想讓她為難。
他隻是朝著孟晚溪輕輕笑了笑,「那便一去不回。」
說完他鬆開孟晚溪的手,拿著筆簽下了字。
留給孟晚溪一個決絕的背影。
溪溪,五年前是霍厭保護了你。
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和孩子。
他戴上頭盔,隔絕孟晚溪的視線。
剛要出發,夜北梟突然站起了身。
「等等,這麼玩多沒趣啊,我想了有趣的法子。」
他一開口孟晚溪心臟就得揪緊,「你又想幹什麼?」
「我啊……就是提議不如咱們剪掉剎車線玩。」
霍筱筱臉色大變,「不可以!」
霍明澤也開口道:「這樣太危險了。」
「不危險簽什麼生死狀呢?為了公平起見,我和你一起剪,傅謹修,敢玩嗎?」
怪不得孟晚溪覺得這麼不安,原來他在這裡等著傅謹修。
「不能答應他!傅謹修。」
傅謹修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冷冷開口:「不管夜先生想怎麼玩,今晚我奉陪到底。」
車子是一樣的,概率也是一樣的。
生死由命。
孟晚溪緊握著那顆糖,連糖紙都捏得變了形。
傅謹修卻頭也沒回上了車。
她的手機進來一條信息,孟晚溪低頭。
這是她們分開後傅謹修唯一給她發的一條。
[溪溪,我愛你。]
隻有五個字,孟晚溪淚流滿面。
傅謹修,我寧願你壞得徹底一些。
人生就像是被剪了剎車線的賽車,哪怕是錯了,誰都不能回頭。
霍筱筱也緊張極了,「大哥,這可怎麼辦啊?我本來以為隻是飆車,有輸有贏很正常,但現在他們剪了剎車線,二哥出事我怎麼給爹地媽咪交代?」
霍明澤撫著她的頭,「成年人都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如果是三弟在這裡,也會這麼選擇。」
霍筱筱根本就不敢看場中那激烈的情況。
傅謹修看似冷靜,他的病就像是埋下的一顆炸彈,一旦發病,他也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這些年來他卯足了勁往上爬,生意場上多的是刀光劍影。
他小心翼翼就怕一步踏錯被打回原形,沒想到他的事業成功,卻永遠失去了婚姻。
壓抑的情緒太久,隻靠抽煙完全沒辦法緩解。
被剪掉的不是剎車線,是傅謹修長久以來被壓抑的天性,他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感覺到無比自由和暢快。
兩人腎上腺素飆升,這一刻他們惺惺相惜。
是對手也是朋友。
誰都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夜北梟很喜歡瀕臨死亡的感覺。
當大屏幕上播放兩人在車內的畫面,雖然看不到表情,從兩人的肢體語言可以判斷,夜北梟此刻處於高度亢奮的姿態。
霍筱筱不由得罵了一句:「真是個變態!」
可是當她目光一轉落到傅謹修的身上,本以為傅謹修是穩打穩紮的作風,他的姿態隨性,沒有半分畏懼。
「嫂子,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怎麼覺得二哥他……他還挺開心的。」
這世上最了解傅謹修的人就要數孟晚溪了,「不是錯覺,他就是很開心。」
甚至可以說是瘋。
他終於有機會徹底釋放天性,好好活上一次。
不是兒時捉襟見肘的貧窮,不是在生意場上的小心謹慎,更不是在婚姻中的偏執。
孟晚溪敢打賭,這一刻的傅謹修是最自由的。
卸下名利和慾望,他為家人而戰,為自己而戰。
他坦然面對死亡。
人一旦連死亡都不害怕,那便無所顧忌。
「二哥怎麼會是這樣?」
孟晚溪緊握著糖果,準確說出了傅謹修的想法,「因為他實現了自己的價值,再沒有遺憾。」
他找到家人,被家人所愛,還有了一個孩子。
自己以後和霍厭在一起,他也不用擔心自己過得不好。
他這一生,靠著自己的能力爬到巔峰。
他想要的都已經擁有,人生無憾。
所以他什麼都不怕。
也就在這時,夜北梟突然朝著傅謹修的車靠近。
要是在這裡被撞翻,後果不堪設想。
「嫂子!」
霍筱筱抱住孟晚溪,閉上眼睛不敢看。
翻車的聲音沒有傳來,孟晚溪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她手心已經被自己掐紅。
掌心中都被印出那顆糖的痕迹。
傅謹修不但沒有被撞,下一個彎道,他提速朝著夜北梟撞去。
比賽隻是一個幌子。
傅謹修真正的目的——他要夜北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