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7章 兩種人生
沈哲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眼裡迸射出怒火。
他壓抑着怒意,輕手輕腳地往後退了退,聽到傭人們邊收拾廚房邊說:“可不是,那孩子年紀小小,心眼賊多。
你看他對沈總,對星妍,對虞少和他太太,對小驚語,全都上趕着巴結讨好。
那麼小的小孩,怎麼那麼有心計呢?
”
門關着,隔了一定的音,但是沈哲豎着耳朵,聽得大差不差。
他垂在腿側的手指用力抓緊褲子。
快要把褲子布料抓破。
他平時沒少幫這些傭人收拾家務,阿姨長阿姨短的喊着。
就因為今天碗筷隻幫他們收拾了一半,就惹她們非議,千好萬好,一個不好,全盤拉倒!
他想,人果然不能太老實,太老實吃虧。
以後再也不幫她們做家務了。
他伸手敲門,推開門,走進廚房。
在傭人們錯愕的目光中,他旁若無人地倒了四杯橙汁,找托盤托着。
他端着橙汁走出廚房。
等他走遠了,傭人們急忙關上門,七嘴八舌地說:“咱們剛才說的話,他聽到了嗎?
”
有人道:“咱們說的都是事實,他聽到了也不怕。
沈總性子寬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開除咱們。
”
摘菜的傭人說:“都是孤兒,不知為什麼,元峥看着順眼得多。
那孩子敞亮,不讨好,不畏畏縮縮,讨人喜歡。
”
另一人取笑她,“那是因為你知道他爺爺是元老,嫌貧愛富呗。
”
那人回:“貓生貓,狗生狗,元老的孫子就是看着舒坦,小哲就是讓人不舒服,你們心裡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
正在擦地的傭人頭也不擡地說:“小哲很可憐,和咱們一樣都是苦出身,以後别背地裡說他了。
你們也是有孩子有孫子的人,何必拿個十來歲的小孩當嚼頭?
他一個父母雙亡的小孩,能做什麼?
出身是他能改變的嗎?
就像你們,又有多高尚,還不是給人當傭人?
傭人說難聽了就是下人。
小哲雖然是收養的,但是沈總很疼他,長大後要進他公司的,怎麼混都比咱們強。
”
摘菜的人撇了撇嘴,“未必,小天予遲早會回來,公司肯定是他的。
小哲再怎麼混,也隻是個高級打工仔,養子能跟親兒子比?
”
擦地的人搖了搖頭,不再多說,繼續悶頭擦地。
沈哲不想再聽下去。
他端着橙汁,上樓,走到蘇星妍和沈恪的卧室門外,說:“爸,媽,我給你們端了鮮榨橙汁,喝一點,消消食。
”
沈恪起身拉開門,接過托盤,笑着對他說:“寫完作業,去洗洗睡吧。
明天周六,不用上學,我帶你們去郊外放松放松。
”
沈哲乖巧地回:“好的,爸爸。
”
沈恪單手托着托盤,騰出手摸摸他硬而直的短發,“小哲長高了,更帥氣了。
平時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跟爸爸說,不要不好意思。
”
沈哲仰頭沖他笑,“爸,我什麼都不缺。
”
沈恪揚起唇角,取下一杯,遞給他,“去吧。
”
沈哲接過橙汁,走出去。
他和元峥的卧室,也在同一個房間。
沈恪的本意是他倆都是孤兒,同命相憐,惺惺相惜,住同一個房間,可以做個伴。
元峥洗漱完了,正坐在床上,靠着床頭看書。
沈哲端着橙汁,倚在牆上,慢慢喝着橙汁,瞄一眼他看的書,封面上的書名是《孫子兵法》。
沈哲覺得他裝。
才十一歲,五六年級的孩子,居然看如此晦澀難懂的東西。
元峥把最後幾頁看完,放下,又摸起一本邁克爾·蘇立文撰寫的《中國藝術史》,這是蘇星妍的藏書。
從她的書櫃裡拿的。
他看得津津有味。
沈哲越發覺得他裝。
他喝完橙汁,轉身去盥洗室沖澡,沖完澡出來,躺到床上,伸手拿起遙控器把燈關了。
這會兒才八點鐘。
元峥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打開自己床邊的台燈,繼續看書。
沈哲說:“明天我爸要帶我們去郊外玩,早點睡吧,把台燈關了。
”
元峥道:“我習慣睡前看半個小時的書,你先睡吧。
”
沈哲心說少爺脾氣,毛病真多!
他翻了個身,背向他,閉上眼睛卻怎麼都睡不着。
平時他情緒穩定,但是元峥一出現,他就變得焦躁,自卑,自慚。
元峥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顧北弦打來的。
元峥接通,對他說:“北弦爸,我在沈恪哥家住下了,他明天要帶我們去郊外玩。
”
顧北弦道:“阿恪跟我說了。
我讓人收拾了你去郊外穿的衣服和鞋子,給你們幾人準備了水果,明天一早有人送過去。
”
元峥笑,“謝謝爸!
”
“秋天太陽毒,給你帶了防曬霜,一定要塗,塗厚一點。
記得戴防曬帽,帽子明天一起送過去。
”
元峥哭笑不得。
他是男孩子,塗什麼防曬霜?
但他仍是說:“謝謝爸,我一定會塗。
”
“和哥哥姐姐們玩得開心點。
”
“沈恪哥和星妍姐,都對我很好,您放心。
”
顧北弦喉間低嗯一聲,“早點睡,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熬夜,鈣片記得吃,和抗抑郁的藥間隔半小時服用。
”
“好的,爸。
”
元峥笑着結束電話。
心腔中湧起的暖流在體内漸漸蔓延擴散至神經末梢。
父母雙亡後,他一度失去求生意志,是顧北弦、顧逸風、顧傲霆他們用無數雙手,把他從死亡之海中,硬生生地拽上了岸。
房間靜谧,沈哲把元峥和顧北弦的通話聽得清清楚楚。
印象裡,顧北弦從來沒這麼關心過他,明明他來得更早。
元老的親孫子就是不一樣啊,他自卑地想。
放在古代,他可是皇親貴胄,而他,普普通通平民的後代,不值得他們對他噓寒問暖。
次日九點鐘。
幾人上了一輛七人座的商務車。
剛駛出别墅大門,一輛加長款限量版邁巴赫赫然停在大門口。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英俊清雅的臉,身着一身潇灑舒适的黑色休閑服。
是顧北弦。
沈恪迅速推開車門,下車,走到顧北弦的車前,問:“爸,您有什麼吩咐?
”
顧北弦道:“讓星妍、驚語和峥峥上我的車。
我推了個約,陪你們一起去玩。
”
沈恪笑着答應:“好的,爸。
”
他轉身拉開蘇星妍那邊的車門,對她說:“你和驚語、峥峥,去爸爸的車上坐。
”
蘇星妍覺得老爸矯情兮兮的,幾步路,坐誰的車不是坐?
心中腹诽,但是她照做。
三人去了顧北弦的車。
商務車内隻剩了沈恪和沈哲。
沈哲自卑地想,看,無論他怎麼讨好所有人,始終是個外人,怎麼都融入不進去。
邁巴赫内。
顧北弦一手抱着小驚語,一手攬着元峥。
他親親小驚語的頭發,又親親元峥的臉頰,問:“峥峥,藥吃了嗎?
”
元峥道:“吃了,北弦爸。
”
顧北弦又問:“防曬霜抹了嗎?
”
元峥臉色微紅,小聲說:“抹了。
”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覺得抹防曬霜,娘氣。
蘇星妍也覺得父親矯情過了頭,瞟了眼他,學元峥的口吻調侃他:“北弦爸,您抹防曬霜了嗎?
”
顧北弦騰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覺這個寶貝女兒今天突然變得俏皮起來。
自小天予出生被抱走後,她已經很久沒這麼俏皮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