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希堯知道上次夏初吓壞了。

　　雖然事後她問他時，他沒告訴她，她也沒再追問，且神色看不出多少擔心和不高興來。

　　但他就是知道他受傷的事，幾乎快成她心裡的陰影了。

　　現在既然夏初再次問了他，他本來也是打算的表白之後，就把什麼都告訴他。

　　自然不會再隐瞞，“好的初初，我馬上都告訴你。
我白天不是跟你說過，當年忽然有個人去見了我，說可以讓我重見天日，重新開始嗎？
但條件是，我自由後，必須改名換姓，從此不能再出現在他面前，也不能去找他，不能跟任何人洩露我和他之間的關系。
”

　　頓了頓，“你應該，已經猜到那個人是誰了吧？
”

　　夏初的确猜到了。

　　她皺眉，“他既然那麼大能耐，能讓你重新開始，為什麼一直不管阿姨和你的死活？
當年阿姨又為什麼不去找他，那本來就是他欠阿姨的！
我之前還以為，阿姨是不知道他在哪裡，根本找不到他。
”

　　“原來阿姨知道他在哪裡的，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不負責任、始亂終棄的……”

　　本來想罵垃圾的，想着到底是霍希堯的生父，還是咽了回去。

　　但心裡的确很不舒服，憑什麼那樣的混蛋反而非富即貴，十有八九至今都還過着人上人的生活，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霍希堯沉聲，“我媽一開始并不知道他在哪裡，是後來，我都上高中了，她才在電視上看到了他。
但她已經不願意再去找他，她留了一本日記，我是後來回來收拾家裡時，才無意發現的。
”

　　“我也覺得我媽不找是對的，錯誤的人，跟死人沒區别，還有什麼好找的？
可惜後來，我媽還是因為我，去找了他……”

　　夏初聽得心都揪了起來，“然後是不是他就提條件，要救你可以，但阿姨必須……？
我真的忍不住想罵他了！
”

　　霍希堯搖頭，“不是。
是我媽自己的選擇，怕他不肯盡全力，所以要讓他更愧疚，他越愧疚，我才越有希望。
也是因為我媽她，的确活夠了，不想活了，所以想以她的死，最後激起我求生的欲望……”

　　夏初聽他說到後面，聲音都快哽咽了。

　　忍不住抱緊了他，“都過去了希堯，也不是你的錯，是那個人的錯，你和阿姨都是受害者，你們都沒錯，錯的全是他。
所以你用不着自責，用不着愧疚和反省，受害者有罪論從來都是不對的！
”

　　霍希堯聲音更啞了，“的确都是他的錯，但也是我的錯。
要是我當年能對我媽好一點，體諒一點，不以言語行動肆無忌憚的傷害她。
要是我不那麼混賬不那麼自私，總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悲慘的人。
”

　　“然後一心求死，明明有希望早日自由，依然不停的作死。
我媽說不定就不會……不會以那樣決絕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了。
她這輩子，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整個三十幾年的生命裡，全是苦，沒有甜。
”

　　“結果她竟然到死都還念着害她這麼苦，拖累了她一輩子的罪魁禍首，唯一的心願就是罪魁禍首能好好的活下去……怎麼能不是我的錯呢？
我錯得離譜！
”

　　夏初忙又說，“不是的希堯，那時候你還小，你也受了那麼多委屈，不止阿姨苦，你難道就不苦了？
苦到一定程度，的确會失去求生欲的，真的不能怪你，你不要再自責了，我看了你這樣心裡都不好受，更别說阿姨了。
”

　　“而且我剛才就說了，阿姨看你現在這麼好，隻會高興和欣慰，隻會覺得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那，之後呢？
”

　　霍希堯平息了幾息，才繼續說，“之後，我就真重獲自由了。
但同時，也知道了我媽不在了的噩耗，我特别後悔也特别痛苦，悄悄回來給她立了衣冠冢，就又離開了。
”

　　“但我那時候還不到十九歲，沒有學曆，也沒有技術特長，甚至，連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信息都不能用了。
我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黑人，所以隻能做些高風險營生，像什麼極速賽車，做小混混、扒手……一直都遊走了再次犯罪的邊緣。
”

　　“幸好我遇上了阿烨，我之前還有媽、有家，他卻連這些都沒有，從小就是個孤兒。
我們相依為命了快半年，在一次我跟人打架時，讓我養父路過看見了。
他看我打起架來，既不要别人的命，也不要自己的。
”

　　“之後又調查考驗了一番，便決定收我為養子，将來替他撐起霍氏，照顧思嘉一輩子。
我提出要帶阿烨一起，然後我養父便把我倆一起送到了國外的軍校。
直到五年前，我們畢業了，我養父也生病了，我們才回來。
”

　　夏初聽得又是心疼，又是感歎，“你那時候才剛成年，阿烨也一樣，其實還是兩個孩子，到底怎麼過來的？
真的太狠心了，明明知道你根本活不下去，也不管你！
”

　　“幸好還有你養父，若不是遇上他，後面我根本不敢想。
難怪你說他對你恩重如山，的确是恩同再造，比某人……強了一萬倍！
某人豈止不配為人父，連為人都不配！
”

　　霍希堯輕嗤一聲，“可能他隻是對着特定的人不配為人父，但在其他兒女面前，卻是一個最好的父親？
不說他了，如果不是要告訴初初你前因後情，我根本提都不想提他。
”

　　夏初忙笑，“好，我們不提了。
但你起承轉合了這麼久，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受那樣的傷呀，這鋪墊也忒長了！
”

　　霍希堯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臉，滑膩的觸感讓他心情好了些。

　　才笑着說，“又想聽故事，又沒耐心，也就是你了，換了别人，我一個字都懶得說！
那個，我養父當年算是白手起家，雖然我到他身邊時，霍氏還沒有上市，隻有幾十億的體量。
”

　　“但從零到幾十億，從無到有，期間要付出怎樣的汗水心血，可想而知。
所以，我養父跟……金三角那邊，早年往來得挺密切。
當時的确靠着這條捷徑，賺了很多好處，可之後想抽身，就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