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淩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真有種仿若隔世的感覺。
褚明翠帶給她近乎死亡的陰影,至今未散。
隻是,人死如燈滅,恩怨應該煙消雲散了。
褚明翠的喪禮很簡單,本來就不該有這個喪禮,但是因為和離的事情沒辦,且皇上到底是給了褚家面子,所以才會默許給她一個喪禮。
白發人送黑發人,褚家那邊自然是一片愁雲慘淡。
紀王妃走後,宇文皓見她在府中郁悶了多日,且傷勢已經無礙,便帶她出去走走。
沿着長街走着,阿四和蠻兒徐一跟在後面,冬日裡陰寒,長風席卷空蕩蕩的大街,便添了幾分冬日的蕭瑟。
“今日怎地無人?
”阿四覺得奇怪,來往的人,都是形色匆匆的,就算天寒,也不至于這般寂靜。
徐一道:“褚家那邊出殡,不想沾染晦氣,所以,便都躲開了吧?
”
阿四道:“出殡也不經這裡啊,不是往城外去嗎?
”
“不知道葬哪裡,估計是進不了褚家的祖墳,畢竟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了。
”徐一說。
宇文皓不想聽到這個名字,也不想繼續往前走怕碰到出殡隊伍,便對元卿淩道:“你餓了嗎?
我們尋個地方坐下來吧。
”
剛好旁邊有個茶樓,他便帶着元卿淩上了二樓,點了一壺壽眉,再叫小二給元卿淩泡一杯紅棗茶,上幾樣點心。
元卿淩其實沒有不開心,但是天氣寒冷,加上人沒有運動,總會顯得意興闌珊。
她振作了一下,道:“父皇那邊還沒什麼旨意回來嗎?
”他都停職好些日子了,本該隻是做做樣子,沒想到還真停職這麼久。
宇文皓斜靠在椅子上,青色寬袖搭在椅子扶手上,狹長的鳳眸暗了暗,卻故作懶洋洋地道:“沒,沒有旨意,我還樂得清閑呢,正好多陪陪你。
”
元卿淩笑了,“别對太久,夫妻之間也要有點自由的空間。
”
“什麼鬼空間?
不需要。
”宇文皓不贊成,若不是有威脅在,他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粘着元卿淩。
元卿淩拿着筷子給他夾了一塊糕點,眸色籠煙,“案子的事情,我沒問過你,不過,褚明翠真的是自盡的?
”
宇文皓眸色不擡,“不是自盡的還能是什麼呢?
她服下了紫金湯,若不是自盡,總還能堅持個一兩天的。
”
元卿淩道:“她是上吊還是撞牆?
”
“割腕。
”
“倒是奇怪,牢裡哪裡來的刀子呢?
”元卿淩看着他問道。
宇文皓聳聳肩,吃着糕點道:“這就不知道了,興許牢裡有她的朋友,知道她要尋死,助她一臂之力吧。
”
“褚明翠不會尋死,她很想活命,我見過很多人,求生欲像她這麼旺盛的也少見,雖然她一直在作死。
”元卿淩想起她毫無尊嚴地求救的樣子,真不像往日高高在上的她。
“她不是隻想活命,她還想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宇文皓俊美的容顔籠着一層陰翳,“好了,不說她,她已經淡出我們的生命。
”
元卿淩輕聲道:“嗯,是的。
”
元卿淩看得出,他心裡是有些郁結的。
如果褚明翠不是自盡,殺她的人就是他。
要殺一個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女人,這種滋味不好受。
但是老五其實沒必要殺她,因為她看着是活不了了。
除非,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迫使他不得不在牢裡殺了褚明翠。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裡,她心裡忽然狂跳了一下,心底有些不祥的預感。
悲絕高亢的唢呐聲,忽然傳來。
這是出殡的唢呐樂。
阿四趴在欄杆上極目看去,看到出殡隊伍徐徐地走來,她呸了一聲,“怎是往這邊來?
不是要出城嗎?
”
宇文皓站起來,“我們走吧。
”
他伸手去拉元卿淩。
元卿淩卻擡着頭看他,“不礙事,好歹一場相識,我們就在這裡送她一程吧。
”
宇文皓道:“送她一程?
她原本是想送你一程的。
”
“那實在是抱歉了,現在是我送她。
”元卿淩站起來走到欄杆旁邊,看着出殡隊伍慢慢地過來,說是隊伍,着實也寒酸,隻有十幾個人,前面一個吹唢呐的,後面四人擡着紅色的薄棺,再有幾個人跟着,撒着紙錢,很是冷清。
誰又能想到,那紅色薄棺裡頭躺着的是尊貴的齊王妃呢?
“咦?
那不是齊王嗎?
”阿四忽然說了一聲。
元卿淩順着阿四的眸光看過去,隻見空寂的長街盡頭,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衣衫有些單薄,被長風撩起了衣襟,雙袖鼓滿了風,顯得形銷骨立。
他的身後,站着袁詠意,她牽着馬,遠遠地看着,沒有靠近。
然後,他慢慢地走過來,漸行漸近,元卿淩看到他的神情,他臉上籠着一層悲傷,茫然,還有恨意。
他的腳傷還沒完全好,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十分緩慢。
出殡隊伍,停在了茶樓底下,齊王也站在五步之外,算是攔下了出殡隊伍。
唢呐聲停下來,後面撒着紙錢的年輕人上前,阿四輕聲對元卿淩道:“這個是褚明翠的庶弟,叫褚複。
”
褚複走到齊王的面前,拱手行禮,“參見齊王!
”
齊王整個人有些怔惘,看了褚複一眼,眸光慢慢地落在了棺木上。
他唇角彎了彎,算是扯出了一個勉強的笑,“本王來送送她。
”
褚複往後壓手,叫擡棺的人停下來,便有人高聲喊道:“齊王殿下路祭褚大小姐!
”
棺木穩穩地停在了地面上,有落葉被大風席卷過來,從棺木上頭掠過,打了個璇兒,又飛回去,最後落在地上。
天空灰沉沉,今日一早的冬陽已經被雲層遮蔽,天地黯淡。
袁詠意牽馬走來,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包袱,遞給齊王。
齊王輕聲道:“勞煩你替本王擺下。
”
袁詠意搖頭,“我隻負責幫你帶來這些東西,至于擺放拜祭,我不會做,她不值得。
”
齊王看着她,眸子裡有些悲哀,“是的,她不值得,本王不知道為什麼要來。
”
“來來也好,算是做個了結,到底夫妻一場,她對不住你,你卻盡了該盡的情分。
”袁詠意說。